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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摊主尴尬一笑:“你不懂,刻意做出这种样式的!江老师是会挑的,一挑就挑了个最贵的,我给你便宜点,图个吉利!二百八十八!”林清岁两眼一睁,二话不说放下砚台扭头就把江晚云拉走了。“清岁……清岁你……”江晚云废了很大力挣脱她,揉了揉手腕,见她要开口赶紧“先发制人”:“好了好了你别说我!我知道这件事情是我不对……”林清岁撇了撇嘴:“叶老师说你来一趟吗散钱跟天女散花似的,我还觉得她夸张了。今天一看果不其然,那些商贩看见你都跟看见财神爷一样。”江晚云自知理亏,低着头没说话。林清岁嘴却没停:“咱们又不是旅游村,来来往往都认识,就是要留下回头客。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不说这集市上东西质量越来越差,以前还见着些自家种的萝卜青菜,土鸡蛋啥的,现在好了,全是些剪纸香薰雕刻,笔墨纸砚……我看全是冲着你来的。”挨了骂,江晚云倒也不能完全忍气吞声,反问她:“你觉得笔墨纸砚都是冲我来的,村民们就只配得上些萝卜青菜土鸡蛋是吗?”林清岁哽住一瞬,士气弱了不少:“你……你别上纲上线。那摆市场也要考虑行情吗……你也不能为了说过我就……”江晚云不得不承认自己也有开脱的意图,但她拉着林清岁往前走,不远就有书摊被挤得水泄不通。“水浒还有最后一本!”“那三国还有吗老板?!我上周订的!”“西游记!西游记!白话文版的西游记!我家儿闹好多天了!”林清岁不是不知道,叶玫还有后话,说江晚云惯坏了这些摊贩不冤枉她,说这些摊贩冲着江晚云改了行当,也不算夸张。可如果从前的生意足够谋生计,又有谁会为了单单一个人放弃了经营多年的老本行。不过是那些土鸡蛋卖上一周,也抵不过江晚云路过一趟罢了。再者,书摊多了,看书人竟然也就就多了,听说这家书摊上个月盘了新店,村里头第一家书屋也要开张了。孩子们再不用为了一本新华字典跑到镇上去。至于那些香薰手包配饰,谁又能说这不是冲击原有世界观的第一步。但是,她也知道江晚云在为摊贩们肆意抬价,不顾质量的事发愁,再让她心软纵容下去,最后也不过留她自己暗暗自责。“清岁,你说的我明白,”江晚云低落双眼:“我只是每次看见她们高兴,心里也觉得高兴。”林清岁软了软眉梢,依了依她:“能让你高兴的事还有很多啊,比如说看见我。”江晚云神色一改,一指推开她凑近的脑袋嗔怪:“我现在看见你这笑就来气!”“啊……”林清岁撒娇:“怎么可以说这种话?!”江晚云白了她一眼,接着往前走。集市末了,衔接着青石板路,路两边青砖黛瓦的人家,喧闹声逐渐被丢到身后,只偶尔传来几声狗吠。“剧院那边给我发了邮件,让我最迟下周五回去报道。”身后的声音很轻,却清晰,江晚云不自觉停住了脚步,站在原地,不敢回身。许久:“嗯……是早该回去了。”鸟雀飞过,悠长青石板路上,两人一前一后,隔了些距离,双双沉默了一会儿。“不过项目启动很快了,很快我就会和大部队一起过来,在这之前你是不是也该过来清欢开会?”江晚云无心去盘算什么,心里头忽然空落落的,茫然点了点头:“应该会。”林清岁无数次想象着自己要离开时的场景,脑海中自己耍着无赖闹着不想走,埋怨着江晚云不念她,不想她,还和颜悦色地摸着她的脸安抚她。也知道现实中自己绝对做不出耍赖撒娇的事,假装着冷淡,假装着成熟。却不想,走上前去抚过江晚云的肩膀,那人会转身来,竟是一副梨花带雨的景象,心口一酸软,也潸然泪下。“我这个烦人精要走啦,你不是应该高兴吗?”江晚云破泣而笑,颦蹙着眉头推搡她一下:“明天我全天有课,不许你来学校。”“遵命!”林清岁立正敬礼:“那我在家做好吃的等你回来?不过你要是回来晚,我就饿死了。”江晚云皱了皱眉,眼里泪光还点点闪烁,就掩盖不住嫌弃,摇摇头快步进了院门。*半年后——“江老师,课后来办公室一下。”办公室离教室不过隔了四五扇窗户,就听见几个学生在起哄:“杏儿和柳儿在花山庙打啵遭抓咯!”江晚云因这两天也听到了些风声,脚步格外慢沉,停在门口几秒,才敲了敲门:“主任。”“来了?进来坐吧。”对方摆好了茶,请她坐下,问候了几句工作进程,又聊了聊上头刚和学校开会商讨的马上要进行的影视合作,再讲了讲个别孩子的家庭情况这两年有了很大起色,可以说是把她从头到脚,里里外外夸赞一番。随后端起新添的热茶吹了吹,漫不经心道:“诶?我看网上那些人说林清岁之前也是你的学生是吧?我听她叫你师父?”江晚云沉吟片刻,回答道:“她毕业后做过我一段时间的执行经纪,不过是公事期间带着她学到些东西,就开玩笑抬举我几声而已。”“哦……”对方意味深长地思索片刻,又试探道:“我听说你们关系挺好的。唉,现在网上那些年轻人啊,思想都很前卫,难免影响咱们的孩子们。我虽然也不是个老古板,但是咱们的孩子,跟清欢的孩子是不一样的,人不畏世俗,是因为不受困于世俗,可咱们的女娃们呐,一生都要与世俗做对抗,就算是去了大城市,也有甩不掉的亲戚长短,摘不干净的骨髓血液,江老师你应该比我更明白这个道理……”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天已经暗下了,江晚云一个人走了很远,走到河边,望着林清岁离开时候的路,望着山间云雾缭绕,远处渔火微茫。她翻出包里那本学生手里缴上来小说,轻翻开页脚的折角,一段话被粉色荧光笔划了波浪线:「“她是我的恋人。”——她大大方方地承认。」她仔细端详着这句话背后莫大的浪漫和无畏,心里头有些失望,是对自己,没能在外人面前勇敢地承认她,或是她们的爱情。可是合上书本,看着远近山河,知道同样的水,流过山沟是一番景象,经过霓虹又是另一番景象。那些有关于世俗的话不是危言耸听,不是夸大其词。杏儿作为家中长姐,好不容易争取到了读书的权利,前天听闻她母亲已经在联系说媒的张罗婚事,周遭老人都说是读书把脑子读坏了,嫁了人就好了。柳儿是个没娘的孩子,出城务工的父亲知道消息连夜赶了回来,一句没说把人拖进柴房里关了三天,斥骂着丢了祖宗的脸,对不起死去的妈。她不知道是不是曾经那些在孩子们面前的“不掩藏”,或多或少给了孩子们引导和暗示,也不知道面对这些青涩的感情,应该鼓励,还是劝阻。她只把如今孩子们面临的一切苦难都归咎于自己,独坐在河边落泪,心里一遍遍自责自己无能,一遍遍询问如果是林清岁会如何选择。第二天,校长出面把柳儿从降级到了高一班,理由是期中考试没有及格,要回去补高一的课,江晚云手里头拿着没来得及发下去的试卷,看着柳儿一落千丈的成绩单,手里找不到没有一丝反驳的武器。她沉默地,悲悯地,痛心地看着柳儿红着眼收拾书包走出教室,又看向另一边埋着头始终没有抬起的杏儿,为人师表,眼见着这些苦难,却好像什么也做不了。她只能向小说里那些最不通情达理,最古板冷漠的老师一样,平淡地说一句:“其他同学集中注意力,我们继续上课。”回家路上,胃忽然疼痛难忍,强压着不适走了一段路,还是有些支持不住,也终于撑到四周无人,便也不顾仪态,弯着腰按着胃到路边的石凳边坐了下来。佝偻着腰身,一阵阵疼出冷汗,喘息几声,额前的发便湿润了。察觉到意识逐渐有些飘忽,便侧身去包里翻找手机,不料手间一个无力,手机随包一起翻倒在地,痛感猛烈袭来,再无力伸手去拾。将要坐不住的瞬间,一个温柔怀抱接住了她,这种忽然的安心于她而言十分熟悉了,多少次林清岁都在这样的时刻拥抱住她,只是她即便仅存一丝意识,也知道林清岁此刻远在江水的另一头,她贪恋着这份温度和可靠,许久不敢抬头,只怕美梦破灭。“好像有点发烧了。”她心头一惊,不仅这语气能轻易辨别,这世上大概也再无第二人那么胆大妄为敢用唇贴在她的额前试体温。她抬起头来,看清那张日思夜想的面容,眼眸间些许疑惑:“清岁?”是啊,小说里也是这么写的,心心念念的人,永远会适时地,不可预料地,忽然地出现。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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