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上大学,工作,外出演讲,做建筑,造大桥,搞建设,那儿的女人,什么都会做。”舞步顿然停了下来:“她们能去上大学?”“是啊,上大学。”“辞儿,你也别止在屋子里读那些诗经、楚辞。你要学物理,学化学,或者,学历史和地理,你要走出大山,去那里上大学!等到那时候,我娶你,如何?”风辞的眼神无限神往,却空落在这两个字上:“娶我?”这是林清岁起初最不喜欢的片段,此刻望着江晚云一双秋水明眸,心中更是愤慨万千。一想到“我”这一去再不回头,配良缘,娶佳妻,只把一个空念头留在了那座“永远翻不出”的大山。也许,“花辞镜”的从来都是个彻头彻尾的悲剧。因为即便风辞活着,走出大山,也只会发现爱情如泡影般短暂易逝,一心向往的“那里”,也一切早已经物是人非。“先生想要什么样的爱情?”那男人会勾起嘴角一笑,挽着风辞的腰旋转一圈,说声:“相敬如宾,举案齐眉。”,随后,夺走了风辞的初吻。我呸!林清岁厌弃这样的设定,此情此景,也顾不得什么台词剧本。她揽过江晚云,轻轻百般心疼地凝望着,想起从没有人真的了解她的浪漫多愁,从没有人顾及她生来体弱多病却也想像一个健全人一样活着,从来没有人把爱和相信,理解到了她那样的地步。这些年来,从来不缺人以健康为优势,居高临下地保护她,监管她,左右她。却没有一个人,真的读懂她。她有一颗比太多人都健康坚实的心。她明明可以,拥有这样的爱情——“棋逢对手,琴觅知音。”江晚云一怔,错误的台词,却正中心怀。似乎是那天花山庙前的风又一次吹来,吹掉了林清岁的伪装。一个转身间,贝蕾帽掉落,长发散了满怀。那一刻,就像心弦一扫,戏里戏外,真情假意,早已分不清楚。江晚云顿然润了双眼,本能地抚摸了她的长发,好像这才是她心中所爱。模糊视线中,隐约看到林清岁清秀的面容一点点靠近。该是那个借位吻了。可是,为什么她真切的触碰到了……她柔软又炙热的唇。眼泪从眼角滑落,眉头皱得愈紧,拥抱却愈深。林清岁蜻蜓点水般慢吻着她的唇,竟然就让她失了所有力气,记忆复杂交纵,心绪一点点在她怀中沦陷。快要站不住。无人执导的戏,自然,也无人叫停。她只好上了眼睛,仍由剧情失控。第62章 引线终归要从戏里出来。意识随着身体的分离,一点点归拢。眸相望,勾连着千丝万缕。江晚云的眼神不解中带着一点惊奇,又一点质问,唇齿微微分离开来,忘了而后台词该怎么说。没告诉林清岁的是,长时间强迫着去回忆,她早就头疼欲裂。那几番追问,几度坚持,对她而言无疑是酷刑。那几声“做不到”,不过是求饶。这一吻,让她紧绷的神经状态忽然间松弛了,终于站不住,一瞬矫软无力,跪坐在了地毯上。林清岁敛了眸中戏,蹲身去扶她,喉间哽塞半天,只说了声:“对不起……”江晚云怔望片刻。她心里沉寂的湖,像被某种电流不温不火的激打着。不至于掀起惊涛骇浪,却也久久不能平静。好想时间停留在此时,如此生命也不会一点点流逝。只是演员,终归要从戏里出来。心里头怅然,眸光流转,苍白的面容上浮现浅浅一笑,就把一瞬的动容全然隐忍下去,摇摇头:“你很好,是我没能接得住。”林清岁心头轻轻痒痒揪了一下,不算疼,只是有些难耐,不知进退,也不知取舍。江晚云只当她是入戏太深,这让她心里侥幸轻松,同时,也伴随着一点莫名的失落。也许更进一步,就不会遗憾了吧。她要真是那无规矩底线的登徒子,是不是早就过分去冒昧,哪怕强硬一点,霸道一点。哪怕就吻到她难以自持,不再能摆出现在这幅大方得体的模样。也不至于自己落到现在这般懦弱模样,用一句入戏太深,就全身而退。心里那感觉就像是小时候瞒着大人偷偷去点那烟花爆竹。手上的火持着,捂着耳朵,接近了引线又猛一下缩回来,好不容易又接近了,又缩回来。结果最后大人来抓包,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点燃它的权利被人夺了去。所有人都庆幸小孩没被火花烫手,只有那小孩自己,遗憾没勇敢一点,亲手把那爆竹点燃。可是啊,江晚云毕竟不是个她可以占为己有的物品。“其实我……”“等一下。”江晚云忽然唤一声,尽管声线依旧低柔,却夹杂着许多激动和急迫。林清岁被打断,只疑问地望向她,见她撑起身子去了桌前,翻找纸笔,才恍然醒来想起自己原本在干什么。欲言又止,本想问她是不是想起来了什么,又屏息观望,生怕打断了她的思绪。提笔:“渔花灯,俏歌声,红妆十里盖心声;父母命,媒妁言,两岸锣鼓溺终生。戏幕起,人叹金童玉女好生一对。戏幕落,谁知花旦小生姓甚名谁。来年问起,已是良母贤妻,不记那年庙前扶枝愿,笑说儿戏。隔岸,醉看远近山水融,苦等,空留雪旅鬓霜重。花山庙前再敲钟,一声两鬓斑白,顾盼成空。两声无言双目空,终是心终。”笔落。林清岁不知道哪里是结尾,看她停笔也不敢多言。只专心看着纸,也看着她。怕或许她又会想起什么,下一刻就提起笔来。江晚云松下一口气,不知是欣慰终于默完,还是叹息歌词中的爱情。回眸,望着林清岁,潸然落泪。她感激她的坚持,才让她追回一丝本以为不复存在的天赋。心里那份不敢与他人语的落寞,也终于在落笔的一笔一画中,慢慢填补。林清岁却不解她的意思,慌忙的手抚上去擦了擦她的泪水:“没事,已经想起那么多了,很棒了。而且这么不规整的词,要是普通的那种规整的七言四句,你肯定不用想都记下来了……”江晚云欣然一笑,楚楚弯眉摇了摇头:“谢谢你。”看她神情,林清岁才后知后觉:“你都想起来了?”江晚云梨花带雨,却含笑点点头。林清岁拿起纸张,蹲身在江晚云旁侧细细查看:“这词在说什么?还有这句良母贤妻,是不是作者写反了?毕竟按成语原本的逻辑,贤妻在前,才有良母。而且小生不也是女演员反串,和花旦之间的爱情,你也说过花山庙前是结老同,那……”话音落,一抬头,江晚云也随之看向她,一时间四目相对。江晚云望着她沉吟片刻,蹙着眉,微微弯唇:“大概是在说女人之间的爱情。”林清岁紧闭着双唇,心思蠢蠢欲动。江晚云接过纸张,反复思量着自己默写的词:“至于是贤妻良母还是良母贤妻,我其实也不太确定了,只是觉得反过来更押韵,不过或许改成乡音韵脚会不一样。可能是我记错了。”林清岁思索着:“如果是唱花旦和小生,问问戏团的老师父,她们说不定听过这段呢?说不定,就是为中间某个人写的?”江晚云迟疑片刻,顾虑道:“如果这词写得是真实故事,可能就不那么方便打听。”林清岁皱了皱眉:“为什么?”江晚云无奈一笑:“老师父跟我提起过,过去怀安有过一阵子,‘结老同’现象成风,一部分可能是受花山庙文化的影响,还有一部分,村干部认为是因为花旦和小生朝夕相处,容易因戏生情。旧时候村里觉得影响不好,几次要禁演村里的戏台。后来团里为了不让戏受影响,一旦发现苗头,就会强行把一对搭档拆散。只是台下绝情,台上就很难再搭戏,给演员之间的凝聚力也造成了很大程度的破坏。所以就算最近这些年真的有,那种感情在戏团里也是非常隐秘的,老一辈的师父就算知道一二,也不会谈及半分。”林清岁了然:“那你……”几声敲门声打断了两人。门外吴秋菊的声音传来:“江老师,星辰来了。”江晚云先应下一声,又回头看了眼林清岁:“你刚才想说什么?”林清岁连忙起身,体谅道:“没什么。先下去吧,他好像有事要说。”她想问江晚云对同性恋的看法,想深入聊下去关于同性之间的爱情,只是真要给她时间,她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就想着暂放。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