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云抬头看她,不解。林清岁又接着说:“投资都是讲回报的,他们拿艺人经济合同做条件,就是让我拿卖身契做代价。说白了演员在他们眼里仅仅只是商品。一个顶流云集的公司,一个手下那么多花花草草的经纪人,能把多少心思用在我身上?我进去以后,又还有什么话语权?无非是听他们安排,步步登高。要么不听摆控,耗到赔付违约金。我林清岁不做牵线木偶,也不做亏本投资。何况,投得不是钱,是我这个人。”江晚云目光灼灼望着她的背影,小小年纪,就这样云淡风轻的,说着许多艺人深陷泥潭也看不明白的道理。“可是清岁……”即便预料到或许会耽误一个璀璨新星的前程,她已经开始觉得亏欠和自责了。多少次,她都认清了现实。“比她们,我从来没有赢过。”林清岁转过头,起身去把手里剥好壳的坚果放在江晚云手里。“那我就让你赢一次。”江晚云又一怔,低头望着手里的坚实,又抬头看向她的眼睛。她何止像那道彩虹。后来两天,江晚云还是尝试去争取,甚至请萧岚出面谈判,给予最真诚的合作态度,这件事也依然如林清岁所料,不了了之。但这些不论在江晚云或是林清岁的记忆里,都不重要了。只记得那夜雨依然下着,打在屋檐上却像唱着摇篮曲,她们都频频回眸望向睡在床另一沿的人,心中都是少有的慰藉和笃定。可那连绵不绝的雨,并不像她们意境中那样有情……*“拽住她!”“晚云!不能去!”上游发大洪冲坏了水闸,一夜水势迅涨,淹了安州古城区临江一片地,雨却丝毫不减。江晚云焦急看着大水逐渐堵了去路,严肃又几乎用恳求的眼神让陆杉放手:“手抄本还在传习所,我必须去。那些都是原件,没有备份。”“不行,太危险了!谁知道会不会水下漏电,要么哪个下水道井盖被冲开,到处都是隐患。为了那几张纸,不值得。”江晚云不想放弃,挣扎着想要下车:“你放开我……”陆杉呵斥一声:“江晚云!”见陆杉和一旁几人毫无商量余地的坚持着,江晚云只把最后的希望放在了林清岁身上,无助相望:“清岁……”“还愣着做什么?快开车!”“是啊,再不走水就涨上来了!”车上人纷纷嚷嚷起来,身后恐惧追逐着,所有的情绪都在这一刻被放大。争吵声不断,焦急催促着人赶路。“到底行不行啊?!不行我来开!”林清岁因为熟悉夜间山路,被推选上了驾驶座,看着后视镜里江晚云噙着泪绝望地摇头,那些或为她考虑,或惜命的人,都从各个方向束缚着她,生怕她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她又不是个疯子,为什么这样拽她。可如此境地下,又有谁还能懂她剜心割血的痛。那些手抄原稿不仅仅是几张旧纸,它是一群人那样生活过的痕迹,是一种民俗存在过的证据,是人类文明某一处刚刚被挖掘的一小部分的史证。如果没有史料证据,等最后一个会唱的老人死去,等渔村的后人都不再记得自己来自哪里,这些民俗文化就会彻底消失。没有了,就真的没有了。所以或许,江晚云宁愿去冒险,甚至宁愿用她一个人的命去保住一种痕迹,一份火种,一念永恒。你说她疯吗?说她傻吗?可人类文明不就是因有人留住了火种,才延续至今吗?可林清岁痛惜一口气,还是一脚油门,头也不回地把车开出了古城。记得那一年,奶奶也带着她避洪,把她放在木盆里游水,她年幼无知,先前只觉得好玩。水也不高啊,才到奶奶半腰,怎么可能淹死人呢?可就是有人淹死了。大水褪去后,那些泡得发白的尸体早就认不出是谁,还有一些扭曲的人,死不瞑目。奶奶说,是被水里的电打死的。就算她俗,就算她自私。在她的人生要理里,人命最重要。江晚云宛如看见黑暗中最后一抹火光也熄灭,失了所有挣扎的力,默默低头落泪,只埋怨自己大意,没料到天灾人祸,没护好那些珍贵的原件。“清岁……”你不是,总有办法吗?第58章 病危通知(一)“签字以后,你就可以……车一路开,阴雨一路追。天公不作美,这趟下怀安事情做一团乱,团队里人心也一团乱。林清岁除了中间服务区加油站休息了两趟,几乎是无间断地开了一路,也总算是平安把团队送回了清欢剧院。下车前陆杉提了嘴:“晚云,我送你回去吧。林清岁开了一路了,也让她休息一下。”江晚云双目失神地看着窗外,没有听见似的。“我没事,”林清岁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驾驶座下来,等在了江晚云会下车的地方:“服务区睡了一觉,缓过来了。”服务区所有人都下车修整了,唯独江晚云没有下车,没吃一口东西,也没喝一口水。她向江晚云伸出手,其实也试探着。只是江晚云那样好的脾气,即便心里有什么,也不会展现出来。回眸沉吟了片刻,像刚刚听清有人在说话,而后便像往常一样扶着她的手下车了。林清岁松了一口气:“你的车停在哪里?”江晚云微微动唇:“A区604。”林清岁便挽着她往那个方向找车,刚走到附近,就看见江星辰站在车边挥了挥手。她诧异:“你怎么来了?”江星辰笑容灿烂:“岚姐听说你开了一天,特地让我来剧院接你们。正好,我也有件大事跟我姐说。”说着,把目光转向了江晚云。可江晚云似乎对此了无兴趣,瞥下眼开了车锁,把钥匙给了江星辰后,就先上了车。江星辰这才察觉异样:“我姐她怎么了?”“一句两句说不清,”林清岁低语回答,又警惕问到:“你要告诉她什么大事?”“到家再说吧,”江星辰自然地接过的行李,往后备箱一放,朝着偏了偏头:“走吧,上车。”车窗外景色更替,年年有不同,今年秋天格外悲凉。桥头堵了一排排的车,挤在中间停一会儿挪一点儿,停一会儿挪一点……窒息感让江水两岸的风都吹不动了,落在水里的叶也淤积成泥。江晚云只觉得自己的心跳也快停止了。林清岁望着她落寞的背影,尊重着她的沉默。也知道她一路都在硬撑着自己,不愿给人添麻烦。所以家门打开的那一刻,江晚云忽然晕倒,吓得江星辰和吴秋菊都大惊失色,只有她面不改色,稳稳在身后抱住了她。“姐!”“江老师!”*往后一段时间里,江晚云大病了一场,病情比林清岁见过的每一次都更加凶险。当天,人被拉进重症监护室,医院就下了病危通知,江星辰颤抖着手签了字,把先前藏在口袋里的纸张,也藏得更深了。可是不到一天,人又被推了出来。“什么意思?主任?我姐都还没醒,怎么就让我们回去?”医生叹了口气:“心率已经恢复过来了,人为什么还不醒,我们也没有办法解释。医院床位紧张啊,你姐这个身体你也清楚,在医院我们也没有任何办法。还是让你们中医多调理,情况好的话,应该晚上就醒了。”江星辰追问:“那要是情况不好呢?”医生停顿片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啊,要随时做好心理准备。她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江星辰浑身一软,喉间哽塞失语。萧岚赤红着眼,深吸一口气,转头急步冲到林清岁面前,质问她:“她为什么会一个人去渔村?”林清岁麻木垂着眸,沉默。“那一天你到底再干什么?!回答我!”林清岁依旧无言,神色漠然地任由她揪起自己的衣领,重摔在身后的大白墙上。她全然没顾上后背的疼痛,也听不太清萧岚的质问,只觉得江晚云病倒都怪自己。怪自己一脚油门,把她最后一线希望也踩死了。可是有什么好后悔的……再回到那时候,她的选择也是一样的。“好了,萧岚!”周语墨拉开她:“你现在问她这些有什么用?”“那你说我还能做什么?!”她第一次见萧岚第一次这样失控,却也在意料之中。她知道江晚云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是如此,即便寻常看上去吊儿郎当,随心随意,在她面前对生死闭口不谈,都不过是为了淡化心中对那易碎生命的畏惧。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