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一阵风来,江晚云不禁又蹙眉咳嗽两声。恰好吴秋菊到点送了热水和药进来。“清岁住在这里都还适应吗?”江晚云眉头还没解开,又关心起。吴秋菊应:“都挺好的,一早就出去忙活了。”江晚云刚接过药丸,茫然抬眼:“忙什么?”吴秋菊也露出些疑惑的神情:“不是您让她去清理庭院那些鹅卵石的?”“鹅卵石?”江晚云眉头一凝,越发不解了。两人双双下楼走出庭院,看见林清岁穿着雨靴,披着雨衣,蹲在池塘里一颗颗把鹅卵石拣进身边的桶子里,用净水洗去泥土,再一颗颗放置。江晚云沉默观察片刻,走到跟前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林清岁抬头,掀了雨衣帽子:“昨晚上下雨,泥沙翻上来,把这些石头都埋下去了。我之前听说鹅卵石用来按摩热敷能促进血液循环,还能护肤美容,这么好的东西既然用来用来放在池塘里,怎么也不能被沙子埋没了吧?”吴秋菊失笑:“你这孩子……用我们家乡话说啊,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这里头都是流水,冲个两轮泥沙不都干净了?要你一颗颗洗?”“是吗?”林清岁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要么说术业有专攻,这些事儿还是秋姨您清楚。”吴秋菊笑着摇摇头:“江老师,快进屋吧,这还下着毛毛雨呢,一会儿又该着凉了。”江晚云却没有作声,停留片刻后转身回了屋。林清岁望着她的背影,眼神晦涩。片刻,蹲下继续把桶里的鹅卵石一一放回。“我还以为是您叫她去做,让林小姐之后能知难而退呢。不过这孩子看着心思简单,长得也水灵,您真的不考虑考虑,留下她?”江晚云平淡一笑,什么话也没说。到备饭点,江晚云下楼招呼了一句:“秋姨,今天不用准备我们的午饭了,我带清岁去趟剧场。”吴秋菊放下手里的活,看了眼林清岁。林清岁正帮忙和面,也抬起头。江晚云见两人面面相觑,就问:“怎么了?你们下午有别的安排吗?”吴秋菊尴尬笑笑:“不是,就是我刚才安慰林小姐说,您之前也没带助理去过剧场。”江晚云一愣。而后松叹一声,眉间淡淡凝蹙,笑意婉然,声音也因久在病中,过分柔和:“某些人利用我院子里的鹅卵石,埋怨我大材小用,我要是再无动于衷,不是辜负了鹅卵石白白牺牲一场?”“鹅卵石?”吴秋菊没听明白,转头看看林清岁。林清岁没有言语,又低下头去把面和完。*今天剧场没有戏在彩排,空荡荡连个管理人员都不见,江晚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钥匙,自己开了大门进来的。“我一会儿约了一位老师,要聊聊花辞镜改编的事,你以专业的角度,帮我记录一下重点吧。”“嗯。”林清岁冷声答应,随后就看着江晚云自己上了舞台,前前后后走了个遍,心里好像反复推敲着什么。不久,有人走进剧场。来者通身气派不凡,白发烫了精致的小卷,抹了发胶别在耳后,领口打了丝巾,裙下踩着高跟鞋。江晚云起身相迎,转而向林清岁介绍:“杨幸。”林清岁本能地想继续听下去,但江晚云并没有再赘述任何。固有的思维让她觉得,直呼教授大名是不是不太尊重,转念又想,如果有名有姓的介绍都不算尊重,又有哪种职业属性或社会地位,可以高于这个人本身。而江晚云又这样平等地向杨幸介绍她:“林清岁。”没有“我的执行经济”,“我的助理”,或客气一点的“我的学生”,“我的朋友”。由此她更坚定了江晚云的本意。她也是有名有姓的。杨幸果然也没有觉得江晚云无礼,和蔼一笑:“我就知道,你迟早会来找我。”林清岁听闻过,杨幸作为当代戏剧研究学会的专家,同时作为“花辞镜”初代“风辞”饰演者,及现在的编演顾问,并不认可江晚云主导的这次改编,由此业界也传出两代“风辞”不和的言论。江晚云恭恭敬敬颔首一笑,简单寒暄后,开门见山:“新编后首演观众的反应不佳,必要做出一些改变。我想听听您的建议。”“怎么?打算放弃了?还是要捡起大团圆结局?”江晚云含笑摇摇头:“悲剧题材本身不是问题,观众不买单,一定是没能被打动。剧情要尊重原著,可改动的空间不大,我的想法是,舞台布景上是不是可以重新调整?最后一幕的爆发点,一直出不来。”杨幸中肯道:“我和你想法一致。但光调整舞台布景还不够,焚书这个场景展现的太单薄,只看到村民闹事,风辞被逼跳崖,矛盾冲突是远远不够的。”江晚云沉思片刻:“我尝试过把更多东西集合在一个点上,舞台上的一切都是直观的。没有办法剪辑,要想同时展现多个冲突,太难了。”杨幸思索片刻也无果,把目光投向一旁:“这是你的学生?你刚才说她叫……”“她叫林清岁,”江晚云认真重复,而后回头,笑意温柔:“她对戏剧的感悟力很强,就邀请她过来一起听听。”邀请?林清岁觉得被带了高帽,脸色有些复杂。“感悟力很强?”杨幸意味深长地看向林清岁,笑问道:“孩子啊,那你听了这么久,有什么想法吗?”林清岁一时间也不知道江晚云是在诓骗杨幸,还是在戏弄她。“我……”她本想冷语拒绝,无意间又看向江晚云。该死,为什么是这种真挚又期盼的眼神,居然还有种不想让她失望难堪的英雄情结。心里这样想着,无奈阖了阖眼,低头看向笔记本上记录的文字,思考道:“人濒死前,不是有走马灯现象吗?风辞被村民追逐那段场景会很空,如果把舞台背景一分为二,再推换两次,那也就是四个场景,可以用四个故事填充。把风辞各个阶段的苦难填充进去,走马灯一样回顾人生,这样能不能达到你们说的冲突效果?”杨幸点头:“这个想法倒是很好。但一是剧情上会和之前有重复,二是如果台上同时出现四个不同阶段的风辞,观感上来说会有些错乱。”林清岁沉吟许久。“那用其他人的故事呢?”继而道:“深山里的墓碑,不只有风辞那一座吧。”第4章 围巾“不生气吗?”杨幸回味片刻,眸光一动,似乎对眼前这个孩子有了一丝不一样的看法,转而又看向江晚云一笑:“先前我们一直说,原著里很多边缘人物不是没有意义的,但初版舞台上只呈现了主线人物。像这孩子说的这样安排,确实在填充舞台效果的同时,还能弥补这个遗憾。不过这孩子能想到的,你应该早就考虑过了吧?”江晚云望着林清岁,片刻才回转向杨幸颔首一笑:“这确实是之前商讨出来最好的点子,但舞台布景太大,排演起来有些困难。多处场景同时进行,也很难让观众的视线聚焦在某一处,最终还是放弃了。”杨幸沉默许久。“去找陆杉吧。”江晚云双眸一颤,抬眼无言。见她犹豫,杨幸又补充道:“毕竟术业有专攻,他是专门做导演的,话剧导演里,又只有他最了解‘花辞镜’,只有他有这个能力。真正热爱话剧的人,即使想法立场各有不同,为了成就一场好戏,也能放弃一些自己的坚持。你今天能来对我说一声‘请教’,既然有这样的气度,为什么不能去找陆杉?”江晚云低头沉默,眉眼晦涩,却是她看不懂的情绪。杨幸又问道:“你找我来,就没有别的事了吗?”江晚云抬眼,坦诚相待:“瞒不过您,我想为‘花辞镜’在下个月的话剧节申请两晚档期。”杨幸早有预料,笑道:“从前的‘花辞镜’,什么时候能演,什么时候就是话剧节。新版当然可以借着从前的起点,在话剧节有一席之地。但是说实话,以首演的状况来看,我并不认为它可以占用两个晚上的时间。”江晚云对前辈的直言也表示理解。“也不早了,你再多想想吧。”江晚云见人起身要走,也连忙起身相送:“还是谢谢您,杨教授。”杨幸思索片刻,回头:“看第一场效果了。”江晚云疑惑蹙眉。杨幸继而解释:“如果第一场的效果能有过去的一半,我给你第二晚。如果第一场的效果能重回‘花辞镜’的巅峰时期,我让你风辞,来给今年的话剧节压轴。”江晚云双眉一惊,目光灼灼。*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