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背下这首诗的时候,林湘其实设想过许多。 晚风吹得很轻,庭院一片寂静,十分适合躲懒,背得差不离,林湘便开始走神,畅想两人下次再见面时的情形。 熟悉网文套路的林湘其实有一点忧心。 林沅配他就很好,她性子冷傲,又很果决,十分清楚自己想要什么,都是做大事的人。 帝京那么大,他们或许再也见不到了,想那么多有什么用。 而现在,林湘知道了,她的自说自话、裹挟着同情与愧疚的称赞,并不会换来谁的垂青,只是又在让两个人同时难堪。 他眼底冻人的冷。 可眼睛的主人不需要谁去怜惜同情,正相反,一但有谁这么做了,反倒会惹他愠怒反感——恰如此刻。 第一次,他长久地直视一个并无血缘关系的姑娘,不再有那些绕口的言语修饰,笃定的、坦陈不讳的,他说—— 那“眼光相近”四字被咬得意味深长,任谁都能听出是一句反语。 也是……尚黎光这样骄傲一个人,哪里能忍受旁人对他的同情?林湘原本不会同情他的,念诗时的字字句句,都该是对这件事会变成现实的笃定才对。 解释不了,道歉不出,林湘讷讷不言,心里堵得厉害。 “寻书!别说这些……”林湘急急拽住她一片衣角,恳切地摇头。 广识又仁善的小姐,和她无知却忠心的仆从。那小姐被他叁言两语说红了眼睛,眼睫下水光闪动,似是要哭了。 呵,看了那些“风怜露恤”的酸儒笔墨,她难道动容了? 一个商户和戏子生出来的受尽欺侮的笑柄也有资格同情他? 情绪的激烈起伏惹得病根又发作起来,胸口一阵阵闷痛,指尖紧捏帷帽,尚黎光强撑住那口气儿,在心中句句低诵清心的道经。 明明惹对方哀怜的,只是藏锋才改出的浑话;明明往日在亲长处,也听过这般的惋语,他却偏偏还在意一个外人的看法。 “奴遇知音一时欢喜,情绪激动了些。要看的书册已经买好,那么,这位姑娘,多加珍重,我们改日再见。” 没了继续作画的兴致,林湘对着眼前的半成品发呆。 傲慢、自以为是,撒谎成性,待人不好。什么时候起,自己成了一个这样的人呢。 虎口上月牙儿状的疤还没褪全,雪色上几点棕痕,打眼得厉害。 柳大夫…… 改了一下,湘湘和尚黎光的第二次相遇,再次以互相伤害为结局。 又:其实湘湘、乃至林家、林沅,在那些高门大户看来还真不上台面。普通人里有钱能解决很多,但在封建当权者眼里嘛——你的钱终究是我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