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好。」 「欣卉,你在想什麽?」我回过神来,许翎乔正侧头望着我。「想什麽想出神了吗?」 我像往常一样抱怨,虽说有点刻意,但也是事实,学校的制服也真是有够不透风。许翎乔也叹了口气,她百无聊赖的坐起两脚椅:「好想回家睡觉去。」 「唷,欣卉、翎乔,你们在笑什麽?」秦邵毅双手撑在许翎乔的椅子後面,他澄澈如静水的双眼只容得下她。顿时喉咙感到一阵乾涩,不知道是因为这个念头让我感到惭愧,还是太久没喝水的关系。 「还是我去吧。」某种情感刺痛着我,我挪开椅子,起身,我不想让秦邵毅露出那种表情,而且我很清楚接下来的发展,我不想要听到他们互相斗嘴。太过於刺耳。 「可是我渴了。」我对他们微笑,把眼睛眯成一条连自己都看不见的笑容。 我很自私,很可耻,这是我唯一能弥补的,弥补我碎裂的心和无法面对的友谊,我相信时间会淡化一切,有很多事情都是这样的,不去回忆,就不会受伤。 我顺着声音望过去,人类的好奇心总是这样,而我知道,好奇心往往都不会有什麽好结果。韩敬宇的领口被一把抓起,对方看起来是三年级的学长,他举起拳头等待韩敬宇的回覆。 韩敬宇被揍了几拳,但他仍不吭一声,我知道我应该试图阻止他们,但前天发生的事仍历历在目,想起韩敬宇说过的话,我又却步了。骤然,情况急转而下,他抓到空隙,把学长摔倒在地,他毫不留情地把学长揍得鼻青脸肿,直到指关节也沾满了血迹。学长也找到了他的弱点,往他的腹部揍了几拳,两人在地上扭打,原本乾净的制服上染上了尘土和鲜血,他们向对方厮杀,彷佛下了要把对方打si的决心,我暗自祈祷事情不会太严重。 「给你喝。」我把芬达递给他,他先是愣了一下,伸出手接受我的饮料。 我回到教室,看见许翎乔跟秦邵毅对彼此开怀的笑容,如此真诚的眼神,我强压心中的不悦,佯装不知情的微笑。假笑习惯了,就连自己也分辨不出是真是假。负面念头再次侵袭我的脑海,我无法不去想这些,只能拚命的把它们赶出去。 秦邵毅推了一下许翎乔的肩膀,随後从口袋里掏出两枚五十元y币放在我的桌子上:「谢了,给你吧,饮料钱。」 「没关系,你都帮忙跑腿了,」秦邵毅停顿了一下,柔情的目光对许翎乔莞尔。「然後啊,我不请这家伙的话,她一定会碎碎念。」秦邵毅的笑容像yan光般温暖,曾经,我觉得那个笑容带给我力量,但现在我却觉得心情越来越苦闷,我讨厌自己有这种感觉。 「不。要。」 这两人原本想继续斗嘴,但上课钟声阻挠了他们。秦邵毅带走了麦香n茶,许翎乔只是把椅子转回讲台的方向,我以为她忘记拿走,我用食指戳了戳她的肩膀,她转过身,在我尚未开口之前,似乎已经察觉到了我的意图,露出一贯甜美俏皮的微笑,但此时却也添了些担忧:「给你喝吧,你的脸se还是很不好,反正钱是秦邵毅出的。」 我感到心脏被ch0u了一下,许翎乔的担心像是一种怜悯,而我一点也不想要。我沉浸在自己的思绪,无法剥离,铁罐渗出水滴,汇聚成一摊水渍,我将卫生纸摺成正方形,把思绪也一起叠好,压在饮料下方,就这样被水浸sh就好。 他把书包砸在地上,椅子被往後拉了一下,他坐下的时候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我转头瞥了他一眼,便立刻转了回来,我在心中默想着他的模样:挂彩的地方已经被贴上纱布和ok绷了,他阖上双眼,彷佛在闭目养神,神情泰然自若,完全不像刚打完架的样子。 翻书声四起,杨老师在黑板上写下题目,粗胖的手指挥舞着粉笔,起了令人窒息的粉末。我拿出笔记本开始作笔记,这是我的习惯,但此时,我却无从下手。我满脑子都是韩敬宇,何况他还坐在我正後方,我无法不去想他,不去想他对我说过的话,我把这种无所适从的感觉转化成讨厌,我瞧不起他只会用拳头解决问题,但我很清楚,这不是真的。 韩敬宇x前交叉相叠的手松开,他起身,没有迟缓或任何疑虑,这也是我另一个讨厌他的地方。他执起粉笔,在黑板上留下解题过程和正确解答,他行笔流畅,彷佛脑子已经刻下了课本的墨印一般,毫无差错。他是天才,永远占据了校排第一,这形象很难联想,但事实就是如此,他是我们普通人永远触及不了的存在。 我望向韩敬宇那张生人勿近的脸,他的眼神依旧冷漠,从里头看不见任何情感。在与他对视的那一刻,我收起目光,撇头,装作不在乎的模样。我很在意,想知道,他到底是怎麽样的一个人。 「对了,这礼拜我们去看电影吧,你一直很想看的那部。」许翎乔含笑的桃花眼圆睁,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 顿时,一只手放在我的肩上,温暖且令人放松,我的心情缓缓平复下来,有着纤长手指的主人开口说话了:「我有些事找你一下。」 「去吧,回来再告诉我。」她直盯着韩敬宇,宛如大海般平静的双眸深不可测。 「谢谢你的饮料。」 「怎麽了?」他蹙起眉头,气势令人震慑。 他沉默了一会,空气弥漫着尴尬的气息。 在他离开不久後,我独自走回教室,用这琐碎的时间,厘清我的思绪。 他从背後抱住我,在他宽实的臂弯里,我感到久违的温暖和放松,那是我从未感受过的宁静。我紧抓着他的制服,希望他不要把这种感觉带走。我希望他留在我身边。 她关起窗户,上锁,我把黑板上最後的字迹也擦去了。天空被乌云垄罩地y沉,交叠起来像工厂排放的黑烟,幸好今天有看气象预报,我一直都不是习惯带伞的人。 我在出教学大楼前,打开了伞,黑se的伞面遮挡了乌云,但却b乌云更加暗沉,忧郁。离开了校门口,坑洞里的水洼冒出沼泽se气泡,我想我的运动鞋要完蛋了,我尽全力避开,但也只是徒劳无功。 这是报应。雨水很冰冷,我感到意识逐渐恍惚。我想去捡伞。这是现在唯一清楚出现在我大脑里的念头,神经接收到了指令,我迈开脚步,不去理会尚未停下的车子,不去想红绿灯,我只想要把伞捡回来。 大卡车瞬间辗过了雨伞,如果不是韩敬宇的话,支架散掉的就不只是伞了。被他的指尖碰触到的地方在发烫,我的手臂一下子变得暖和,但我的意识仍然模糊不清,心脏在x口激烈地跳动,似乎想从皮囊里挣脱。喉咙顿时哽咽,韩敬宇仍用力抓着我的右手,我感到全身都在颤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努力控制它不掉下来,现在没有雨水帮我做掩护了,韩敬宇的伞足以容纳我们两个人。 我没有回答,啜泣声越来越明显。 回到家,我把衣物都扔进洗衣篮里,换了身乾净的居家服,朴素的短袖和黑se短k,韩敬宇的t温仍残留着,我记得,他身上有一gu很清爽的气息。我走回房间,习惯x地拿起桌面上的手机,许翎乔传了好几则讯息,我没有读,甚至没有点开的力气,直接按了关机。 当我再次睁开眼,已经是八点了,饭菜应该已经凉了。升上高中後,课业变得更为繁重,爸跟妈也不会叫我醒来吃饭,可能是想让我睡饱一点。我走到饭厅,掀开用保鲜膜封着的菜se,我向来都很挑食,而且我现在没有什麽胃口,只选了几盘我勉强能咽下口的菜se。 我到浴室冲了热水澡,想驱赶走头晕感,但只听见自己的喘息越来越大声。热水冲洗过全身,酸痛感依然挥之不去,步伐变得摇晃,我将手掌贴在自己的额头上,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没有发烧了,这是心理因素还是淋太多雨的关系? 我很好。 我先点进了许翎乔的。 你在生气吗?—19:47 我想找你谈一些事,我觉得当面说b较好。—18:58,甚至一整天都沉浸於此,但我现在只会联想到许翎乔,感觉心脏又ch0u痛了一下。我在被窝里辗转,差点阖上了眼皮,想到我应该跟妈说要向学校请假,我传了封讯息给她,方便,却毫无情感可言。 我梦到了韩敬宇,他倚在窗边,凝望着夜空,窗帘被风掀起,遮掩了他大半边脸,但我仍然能看见他眼里的忧愁。我小心翼翼的走向他,我想知道他究竟在看什麽,看得如此着迷、入神。他双唇紧闭,我意外发现他有咬唇的习惯—不知道在现实也是不是这样—没有任何防备,我放胆地贴近他,在他身边让我感到格外的放松,我顺着他的眼神望去,那是一片浩瀚的星海,我所见过最美的夜空。 我伸了个懒腰,躺回床上,将後脑杓埋进柔软的枕头里,拿起身旁的手机。许翎乔回覆了,我突然想起昨晚秦邵毅说的话,我今天这样,在他眼中算是逃避吗?我扭头,不去多想,恼人的声音再次在耳边萦绕,我点进了许翎乔的讯息。 我思考了一下,我并不讨厌和许翎乔在一起,我对清醒的脑子感到愉悦,它终於做了个对的决定。 松懈下来後,我打算去喝杯热水,虽然烧退了,但喉咙异常沙哑。我走到饭厅,煮水,妈妈留了早餐在桌上。我倒了杯热水,站在流理台旁,热水温暖的冲进喉咙,缓和了疼痛感。我坐在餐桌旁,二十四小时里的第二次,即使早就习惯了孤单的感觉,我还是很不喜欢。我把冷掉的炒蛋放进嘴里,咀嚼,感冒让我没什麽胃口,但我还是把盘子里的食物都清空了。 许翎乔就不会有这种感觉了。我的潜意识再次恶劣的攻击,而意识到不堪念头的时候,我总是很瞧不起自己,把不幸都迁怒到许翎乔身上。 我把心思都放在预习上,今天国文大概会到这个段落,数学应该是检讨。韩敬宇也会像这样读书吗?写重点的手停下,我用仅存的想像力思考,但却怎麽样也连想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