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半个小时就交班了,老李歪在保安亭里昏昏yu睡。小区外有群老人开着音响练太极拳,他的脑袋便随着那舒缓的音乐慢慢垂了下去。半梦半醒间,耳旁“唰”一声响,而后一gh冷的空气就抚在了他脸上—— 老李浑身一颤,睁眼便看见一个青年扒在窗口冲他喊:“有没有手机?手机麻烦借我一下!” 那人转身就跑,远远丢下一句“跟我来”。老李无可奈何,只能抓起桌上的电棍,边骂娘边推门追了上去。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大得几乎要盖过电话里头拖长的忙音: 嘟…嘟…嘟… 他猛地捏紧了手机:“俞欢!是我!还没出门吧?就待在屋里,我马上就来,外头有——” nv人的声音听起来有种怪异的冷静,一时之间他竟不知该说些什么:“他们……俞欢……” “好,好,”他连连点头,忘了对方根本看不见,“你不要挂电话,就这样听着我安心些。” 谈凯听到那头隐约有男人的咒骂和重物撞击声,心头又是一紧:“是你上次见过的那些人吗?” 她倚着紧锁的门站在卧室里,隔着几道墙,讨债者们弄出的惊天动地的响动也变得不清晰不真实起来,好像只是客厅电视正放着的一出闹剧。 “等会太yan升起来,雾就散了。”他说。 “一定会的。” 她没有被困在这里,她只是在等着看一场日出。 她恍恍走出卧室,刚打开大门,就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没事了,民警已经把他们带下去了……” “诶,俞欢?真的是你呀?” “啊……你是那个复读生……” 俞欢回头看谈凯,对方回以安慰的微笑。她牵住男人的手,两个人肩并肩走向电梯。 他们便也随之朝上看去——几道金se的光线宛如利剑,冲破层层雾霭照向大地,今天确实是个晴天。 小徐是下个故事的主角,先拖出来遛遛。 俞欢啜一口杯中的咖啡,目送着这双恋人消失在街道尽头。 “打车。” 那人不再说话。 “刚刚过来的时候路过法院,”她转动着手中的金属勺子,“我看见你的名字了。” 对方依旧沉默。 “俞欢……”邹明t1an了t1ang燥的嘴唇,终于开口,“公安的人找我谈过话了,现在到处都在扫黑,那些讨债的都犯法了!还有我玩的那个网站,也是专门骗人——” 他y着脸,端起杯子猛灌了一口,嘴紧抿成一条线。 “好、好,先卖房子解燃眉之急,”他听了直点头,“那么多人没车没房不也结婚生子了?我们可以先租房,或者和爸妈他们住,再慢慢想办法凑个首付……” “你发疯还没发够?”不耐烦的情绪悄悄从男人眉间眼底渗出来,“我就不明白了,别人家男人无论遇到什么困难,nv人都能在背后支持他,你怎么就不能呢?” 邹明双手紧握成拳又猝然放开,仿佛内心已有过了千种挣扎、万般折磨:“好了,过去的都不提了,你在外面的那些事我也不计较,一切都是我的错,你不要再闹了,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可以吗?” 而她呢,已被早早贴上标签,拿到了属于自己的说明书——一个无理取闹的疯nv人。 他好像根本听不懂:“什么意思?” “你想跟谁过?和你在外面乱ga0的那个男的?”邹明嗤笑一声,不以为然。见她不回话,他恨恨地补一句:“离婚了的nv的都是二手货,你以为你还能找到什么好男人?” 他神se变了又变,最后g脆做出一副无赖样:“说到底你就是觉得我现在没钱,穷,想甩掉我。” “所以为什么?之前我有哪一点对不起 俞欢抚了抚风衣袖口的褶皱:“我们结婚一年多,你进过几次厨房?” “米桶电饭煲放在哪儿?洗衣ye又放在哪儿?床单多久换一次?哪块抹布用来擦桌子哪块用来擦鞋?” “我做这些有报酬吗?得到过一句感谢吗?你妈对我指指点点的时候,你解释过一句、维护过我一次吗? 他只觉得对方的诘问来得莫名其妙:“这……有几个男人g家务活的?再说你也没叫我做啊……” 直到这一刻,他才突然看清了她的决心,睁大了眼挺直了背想作最后的挽留:“你刚说的这些我都可以改啊,以后我……” 邹明还想辩解什么,她g脆地打断:“知道我今天为什么约你在这儿见面吗?” “这是我们第一次相亲见面的地方。” 俞欢转身离开,推开玻璃门,汇入人流。凉风袭来,她缩了缩脖子,抬手捏住风衣的领口,走到街旁等待绿灯。 时至今日,她仍然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两个陌生人面对面拘谨地坐着,不了解对方的过去,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共同的未来。 只可惜人心不是货架上陈列的商品,亲密关系也不是冷冰冰的生意交易。 闹钟在早上七点四十分响起,俞欢从睡梦中醒来。她翻了个身,打算再赖一会儿床——上周她已找单位批了今日的假,不必同往常一般匆匆忙忙的。 租下来的这套房子不大,租金也不低。但好在离单位近,整t又新,家具电器一应俱全。她搬进来一周,也陆续添置了些小东西——床头的香薰、餐桌上的长颈花瓶、客厅的小书架和瑜伽垫、yan台上的三四盆多r0u…… 她笑起来,回了他一个流口水的表情:“大清早的就拿这个馋我。” 俞欢放下手机,拉开r白se衣柜门,换上一条前天刚买的丝绒裙。洗漱、化妆、卷发、香水喷在手腕颈后,她对着镜子转了个圈,裙角飞扬,微尘浮动。 她穿上大衣,出门前点开父亲的微信,回了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我不后悔。” 早上她看了眼日历,今天是个宜嫁娶的好日子,果然,民政局外站着好几对喜气洋洋的男nv和手握相机跟拍的摄影师,还有一对正举着红本录视频:“我们结婚啦!” 邹明已候在大厅内,见她进来,立即站起身,局促不安地搓着手:“你来了。” “这外套是我给你买的那件?”俞欢问。 “东西都带了吗?” 她转过去看向业务窗口:“走吧。” 她仿佛没有听见对方的话,继续朝前走去。他急急拉住nv人的手:“你看,现在钱也还得差不多了,再给我两年……不,最多一年,我会把所有的账都还清,房子的事你也不用担心,我妈打算把老屋卖了给我俩凑个首付……” 男人怔怔地垂下手。 从民政局出来时已近中午,外头yan光依然灿烂,新人们已经散去,今天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天。 没有言语,没有动作,但她知道他在等人,他在等她。 这一刻她终于自由。身也自由,心也自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