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我说,我那是被骗了!”邹明一个箭步冲到俞欢跟前,扣住了她的肩膀,“他们告诉我去那个网站玩两把就能赚钱,我、我就……我也是想多挣点钱让你过上好日子!一开始我真的赢了很多!后来……后来我才知道我被骗了!” 他呀,他真是天生的表演者,端得起架子,放得下身段。 “那些钱都是以前欠下的,我保证!我保证以后不会了!” “拿房子贷款是我爸妈的主意,我没这么想!但我实在还不上啊!你看……你还有没有点积蓄,算我借你的,以后我连本带息还给你!” 邹明抹了把脸,讪笑着说:“我知道你嫌弃我现在没钱,所以想离婚,但……” 说完,她便不再看瘫坐在地上的丈夫,径直往门口走去。邹父见状,匆匆过来拦,涨红着脸想再说点好话:“都是一家人……” “俞欢!”身后的邹明突然高声叫道。 “我们俩到底谁把谁当傻子?”他扶墙站起来,冷冷地看着妻子,原本浑浊黯淡的眼中破出了一线奇异的光—— 她攥紧了拳头,却攥不住身t里蹿起的怒气:“他穷酸,那你又算个什么东西!拿块镜子照照吧,你现在活得还不如一条狗!” 这一幕出乎在场所有人的意料——邹明的手,那只刚刚还在向俞欢乞讨的右手,没有丝毫犹豫地扇在了她的脸上。 眼前的几个人在推搡拉扯,她却像在看一出与自己无关的闹剧;每个人都在歇斯底里,她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也许过了十秒,也许过了一分钟,邹明的叫骂声野蛮地撕开了她的世界,那些w黑的语句源源不断地从豁口灌进来:“你个贱人!b1a0子!你巴不得我出点什么事,好甩了我和那个j夫在一起吧?看我现在这个样子你高兴得很吧!” 她曾设想过许多种还算得上t面的结局,以为只要装聋作哑,便还能给彼此留一块遮羞布。但她万万没有想到,就在他们向对方说出第一句谎言之时,这段婚姻已无半分t面可言。 删了很多对话,差点写出万字撕b文…… 谈凯忙把手里提着的水果放下,挽起袖子走进厨房:“舅,你去歇一会儿吧。” “最近店里忙不忙啊?”舅妈将一块已焯水的五花r0u切成片,“前面在修路,刚刚走新公路来的吧?” 舅舅拗不过他,只好把锅铲交出去:“行,行,你来吧。” 舅舅从柜子找出半瓶白酒,拧开盖子凑到瓶口深嗅一口,砸吧着嘴叹道:“香,真香。” “喝什么!”舅妈夺过瓶子,重重放到桌上,“医生说你现在不能再喝酒,你又忘形啦?” “我喝不了,等会儿还得骑车回去呢,”谈凯把回锅r0u端上桌,浸满红汁的r0u片滋滋冒油,喷香扑鼻,“舅,你也别喝了,注意身t。” 国际形势和小辈的婚恋状况永远是饭桌上最热的话题,果不其然,舅舅从二战聊到中美关系,最后话头莫名一转,绕到了谈凯身上:“你今年也三十了,在人生大事上可要抓紧点。遇到合适的没?要不叫你舅妈给你张罗一下?” “真的?什么时候带来见见哪?” 从舅舅家出来时,已近九点。谈凯看了眼手机,一个小时前发给俞欢的微信,到现在对方也没有回复。打电话过去,却提示对方已关机。 “早就走啦,哎哟,那一家人在楼上吵得哟,把房里的板凳都摔坏了,也不给赔。”旅馆老板娘向谈凯抱怨道。 夜渐渐深了,街旁的行人愈来愈少,他咬着牙捏紧车把,路上连闯了两个红灯,直奔俞欢家而去。夏末初秋的风迎面扑来,是微凉的,是沁人的,却一点点地带走了男人身上的温度。 出电梯,朝左转,他抬手正要敲门,又突然放慢了动作,迟疑地握住门把往外一带——门并未关紧。 谈凯轻手轻脚走进去:“俞欢?” “俞欢……”他颤声唤她。 ———— 父亲刚走的那段时间里,谈凯反复做着同一个梦。 他心里堵得难受,刚想说点什么,父亲突然 说着便往外头走去。 可是那么奇怪,无论他跑得有多快,父亲还是离他越来越远。他放声大喊:“爸!爸!” 他跑啊,跑啊,跑到太yan落下去,街道空旷起来。父亲的身影早已不见,可他还在跑,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跑,jg疲力竭,饥肠辘辘,不知要往哪里去,不知该在何处停下来。 梦境与现实交错,他扶着门框,腿软得几乎站立不住:“俞欢……” 眼前的nv人也仿佛刚从一场噩梦中惊醒过来,茫然又张皇。她看向门口的谈凯,手一松,水果刀“哐当”一下掉在了脚边。 她突然明白了对方如此慌乱的原因:“不是,我没有……这个袋子打不开,家里又停电了,找不到剪刀,我就——” 他抱得那样用力、那样紧,以至于她连呼x1都觉得困难,那些g涩的解释也就消失在他被汗水濡sh的怀抱里。 确实有那么一瞬间吧——拿起刀的那一瞬间——俞欢想着,要是si掉就好了,对所有人来说都是解脱。 背后的月光冷得透骨,面前的x膛热得惊人,于是她的灵魂被这一冷一热撕成两半——一半在地狱,一半在天堂;一半的她想说“离开我”,另一半的她却在说“带我走”。 她用力地回抱他,像要把对方嵌进身t里一样地抱着。她吻他的眼,吻到咸涩的泪;吻他的脸、吻他的唇,吻到一颗b她更不安的心。 “嘘——”他微低下头,抵住俞欢温热的前额。不愿听道歉,因为道歉听起来太像告别。 谈凯没说话,伸手拿过她脚边那个打不开的塑料袋。袋子里装着衣物,鼓鼓囊囊的,他就着月光,一点一点地解着缠绕交叉的si结。 俞欢怔怔地看着。 “俞欢,我尊重你所有的选择……但这些选择不包括伤害你自己。” “其实我也是个自私的人,”他埋在她柔顺的长发里闷声闷气地说,“就像刚刚,我嘴上说着尊重你的选择,但如果真的到作决定的那一刻,我多希望……你能选择我。” 他的回答无声,是一个落在她鼻尖的吻。 俞欢倾身去亲他的嘴角,却莽莽撞撞地嗑到了对方的牙齿。谈凯一笑,扶住nv人的后颈,不急不躁地磨噬她的唇瓣,挑逗她的舌头。 他立即抬手去拽t恤后领,刚脱到一半,却被俞欢抓住了手腕。 她将男人推倒在床上,双腿一左一右跪在他身t两侧,解开他的腰带、释放出蠢蠢yu动的巨兽,顽皮地轻刮了下顶端:“家里没套,怎么办?” 俞欢咬着下唇憋住笑,抢过来给他戴好,然后拨开自己裙下已有sh意的内k,找准位置慢慢地坐了下去。 她适应了好一会儿,才颤着腿慢慢上下套坐起来。 “不许……动呀……”她气喘吁吁地说。 果然,很快她便瘫软下来,无力地伏在男人x膛上。他迅速反客为主,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好不好玩?” 月光化作汪洋大海,身下的床是男人和nv人赖以栖身的船。喘息作划桨,q1ngyu指方向,他们在这片月光海中起伏、晃荡,破开一道波光粼粼的浪,驶向一轮皎洁的月。 我忏悔,这两个月ga0cp太上头了,忘了还有文没更…… 远处,街道、车辆、建筑都被掩在一层凉丝丝的白纱之下,若隐若现。 俞欢“唔唔”应下来,收回目光看向镜子里的男人:“谈凯。” “我想……在单位附近租个小点的房子。” 她点点头,还要说点什么,白se的牙膏沫却争先恐后地从她嘴里涌出来,好在谈凯眼疾手快替她兜住了:“傻样。” 谈凯很快便洗漱收拾完了,蹲在客厅把俞欢准备带走的东西归类打包。对面的住户应该是送孩子去上学,隔着一道墙,母子俩的交谈也清晰地收入他耳中:“你们老师在群里说昨天ga0了语文单元考,你怎么没告诉我?” “别转移话题!” “都装好了。”谈凯双手撑腿站起身来。 他 “好!”她在衣柜里翻找t恤,抬头时瞥见床头搁着男人的手机,“等下,你忘拿——” 装着重物的袋子勒指得很,谈凯换了只手提着,不急不缓地走出电梯。单元楼外站着个人,估计也没有门禁卡,看见他后都聚向门口:“诶,有人出来了。” 几个人嘻嘻哈哈地往里去了。 “谁知道呢,邹明这狗东西还挺能躲的。” 回头看去,那伙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电梯口。 他急忙去掏手机,然而0遍了全身也没有找到。有只塑料袋悄悄从他手中溜出,“咚”一声砸在了水泥地上。他顾不得捡,g脆把袋子堆在一起,转身卯足了劲朝门卫亭跑去—— “来了来了,”俞欢套上一件针织开衫,抬手看袖口时发现穿反了,只得边脱边往门口走,“怎么又上来了,是不是想起没带手机?” “邹明!老子知道你在里面!taade还不滚出来!” 还有半个小时就交班了,老李歪在保安亭里昏昏yu睡。小区外有群老人开着音响练太极拳,他的脑袋便随着那舒缓的音乐慢慢垂了下去。半梦半醒间,耳旁“唰”一声响,而后一gh冷的空气就抚在了他脸上—— 老李浑身一颤,睁眼便看见一个青年扒在窗口冲他喊:“有没有手机?手机麻烦借我一下!” 那人转身就跑,远远丢下一句“跟我来”。老李无可奈何,只能抓起桌上的电棍,边骂娘边推门追了上去。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大得几乎要盖过电话里头拖长的忙音: 嘟…嘟…嘟… 他猛地捏紧了手机:“俞欢!是我!还没出门吧?就待在屋里,我马上就来,外头有——” nv人的声音听起来有种怪异的冷静,一时之间他竟不知该说些什么:“他们……俞欢……” “好,好,”他连连点头,忘了对方根本看不见,“你不要挂电话,就这样听着我安心些。” 谈凯听到那头隐约有男人的咒骂和重物撞击声,心头又是一紧:“是你上次见过的那些人吗?” 她倚着紧锁的门站在卧室里,隔着几道墙,讨债者们弄出的惊天动地的响动也变得不清晰不真实起来,好像只是客厅电视正放着的一出闹剧。 “等会太yan升起来,雾就散了。”他说。 “一定会的。” 她没有被困在这里,她只是在等着看一场日出。 她恍恍走出卧室,刚打开大门,就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没事了,民警已经把他们带下去了……” “诶,俞欢?真的是你呀?” “啊……你是那个复读生……” 俞欢回头看谈凯,对方回以安慰的微笑。她牵住男人的手,两个人肩并肩走向电梯。 他们便也随之朝上看去——几道金se的光线宛如利剑,冲破层层雾霭照向大地,今天确实是个晴天。 小徐是下个故事的主角,先拖出来遛遛。 俞欢啜一口杯中的咖啡,目送着这双恋人消失在街道尽头。 “打车。” 那人不再说话。 “刚刚过来的时候路过法院,”她转动着手中的金属勺子,“我看见你的名字了。” 对方依旧沉默。 “俞欢……”邹明t1an了t1ang燥的嘴唇,终于开口,“公安的人找我谈过话了,现在到处都在扫黑,那些讨债的都犯法了!还有我玩的那个网站,也是专门骗人——” 他y着脸,端起杯子猛灌了一口,嘴紧抿成一条线。“好、好,先卖房子解燃眉之急,”他听了直点头,“那么多人没车没房不也结婚生子了?我们可以先租房,或者和爸妈他们住,再慢慢想办法凑个首付……” “你发疯还没发够?”不耐烦的情绪悄悄从男人眉间眼底渗出来,“我就不明白了,别人家男人无论遇到什么困难,nv人都能在背后支持他,你怎么就不能呢?” 邹明双手紧握成拳又猝然放开,仿佛内心已有过了千种挣扎、万般折磨:“好了,过去的都不提了,你在外面的那些事我也不计较,一切都是我的错,你不要再闹了,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可以吗?” 而她呢,已被早早贴上标签,拿到了属于自己的说明书——一个无理取闹的疯nv人。 他好像根本听不懂:“什么意思?” “你想跟谁过?和你在外面乱ga0的那个男的?”邹明嗤笑一声,不以为然。见她不回话,他恨恨地补一句:“离婚了的nv的都是二手货,你以为你还能找到什么好男人?” 他神se变了又变,最后g脆做出一副无赖样:“说到底你就是觉得我现在没钱,穷,想甩掉我。” “所以为什么?之前我有哪一点对不起你吗?” 男人没料想到她会问这个,一时竟怔住了。 他嚅嗫着说不出话。 “对你来说,这个家算什么?酒店?餐馆?按摩店?我又算什么?和你shang的保姆吗?” 她明明全副武装,却还是在这样荒谬的对话里败下阵来,吐露心声没有必要,自述苦难毫无意义。她笑着点头:“是,你说得对,都怪我犯贱,但我不想再这么下贱了,我要离婚,你听不听得懂?” “你会改?”俞欢收起笑容,“有心的人才会改,你有吗?” 男人半张着口,一脸茫然。 说完,她不再去看男人的表情,拎包站起了身:“咖啡的钱我已经付了,至于离婚的事,你好好考虑,去民政局还是去法院,你自己选吧。” 怎么会走到这一步呢?她想。 那时她的确有过期待,也曾对没有ai情的婚姻心存侥幸。“感情要靠相处,婚姻需要经营。”她对自己说。 几年过去,他们在同一个地方面对面坐下,在彼此眼中依旧如同陌生人——不理解对方的过去,但很清楚他们根本不会有什么未来。 过了好半天,俞欢睁开眼,天花板上陌生的灯饰让她愣了会儿神。她环视四周,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不在从前的家里了。 俞欢慢吞吞坐起身,拿过手机看天气。几条微信跳了出来,一半来自谈凯:“已经炖上了,中午吃。”紧接着是一张热气腾腾的j汤照片。 另几条消息来自父亲:“你汇来的房子钱已收到,离婚一事能否再考虑一下?夫妻俩走到一起不容易,这样草率离婚,以后你会后悔。” 手机又响了起来,是父亲打来了电话,她没有接。原本还有很多话想说,还有许多道理可论,但在今天,这一切都不那么重要了。 民政局离得并不远,俞欢没有坐车,一路走了过去。初冬的yan光洒下来,她微微仰头接住这点温暖,心底是从未有过的松快。 她微笑着从他们身旁走过。 他剃了胡子,剪了头发,穿一件半新不旧的厚外套,鞋子刷得gg净净,有几分像他们两三年前刚认识时的模样。 “嗯。” “带了。” “俞欢……”邹明叫住她,“要不……还是算了吧。” “你妈前天给我打了电话,”俞欢回头直视男人,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从腕上掰开,“她说我是个荡妇,叫我离她儿子远一点,她还等着你找个新媳妇明年能抱上孙子呢。” 她重新挎好包:“别浪费时间了,走吧。” 俞欢慢步走下台阶,正准备到路边拦出租 没有言语,没有动作,但她知道他在等人,他在等她。 这一刻她终于自由。身也自由,心也自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