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急。”阿敏笑了笑,“另一桩婚事还没说呢。”
“啊”吴尔古代一怔。这时的他已经完全将阿敏说的那桩婚事抛到脑后去了。“什么婚事?谁和谁成婚?”
“朝廷那边准备撮合林丹巴图尔和克巴库,”阿敏淡淡地说,“至于谁和谁成婚。我就不知道了。”
吴尔古代先是一愣,旋即大惊。“什么!您什么时候听说的?”
“就今天,那个给我们带货的商贩说的。”阿敏在唇边竖起一根手指。
吴尔古代心乱如麻,但还是压低声音。“商贩说的?该不是谣言吧?”
“那商贩也只说是听说。”阿敏猜测道,“但我觉得这个事情大概是真的,甚至有可能已经谈成了,消息就是朝廷故意放出来的。”
“这”吴尔古代愣住了,他沉默着胡思乱想了半天,最后只吐出:“为什么?”
“还用说,当然是‘联吴伐魏’了。”阿敏以前在贡市上买过一套印刷得很精致的新版《三国志通俗演义》,他看过很多遍,对里面的许多经典情节记忆十分深刻。
“‘联吴伐魏’?”吴尔古代用汉语把这几个音节重复了一遍。
“‘三国’啊。你没读过?”阿敏已经准备好要卖弄了。
“读过,”吴尔古代的表情有些凄凉了。“可为什么要让林丹巴图尔和克巴库联姻?”
阿敏颇为遗憾地收起卖弄的心思。“结盟嘛,总要有点儿凭信。克巴库既是哈达贝勒的儿子,又是明国的游击将军,没有比他的更好的人选了。只要明军能在西边再打几个胜仗,或者有机会围困哈达旧部。克巴库就能在朝廷的支持下,以哈达贝勒和蒙古大汗额驸的双重身份扯出一杆大旗,将哈达旧部分裂出去。”
“呵。”吴尔古代的瞳孔在颤抖,但思维却渐渐清晰了起来。“这样一来,我反倒是更安全了。”
吴尔古代判断,克巴库那边越是势大,努尔哈赤就越是不敢杀他,因为前代贝勒的次子,总还是比不得他这个正根儿的末代贝勒。努尔哈赤杀他,相当于是把哈达部的全部正统拱手让给明国。
“你还挺机灵,”炬火下,阿敏的笑容显得有些阴翳。“所以你也能想到,额森德里恐怕很难再回到你的身边了,你要做好这个预备。如果真有那一天,你可不能犹豫。”
“犹豫?二贝勒会让我犹豫吗?”吴尔古代迎上去,和阿敏对视。
“聪明!”阿敏笑得更开心了。“我就喜欢和你这样的聪明人说话。”最近一段时间,阿敏对吴尔古代的印象简直迎来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二贝勒有什么安排就说吧,”吴尔古代捏紧了拳头。“我一定照做。”
“先写信吧,”阿敏竖起两根手指。“我要你写两封信。”
“又写信,”吴尔古代的两腿张开了,姿势也放松了不少。“上一次写的还没有寄出去吧?”
“我说我已经把那封信烧了,你信吗?”阿敏倒也不以为忤。
“二贝勒的话我当然信了。”吴尔古代笑着点了点头,“所以还是写给克巴库?”
“不不不,广宁实在太远了,送不过去的,而且也没那个必要。”阿敏摇头道:“我要你先准备一封向大汗表忠的信。”
“向大汗表忠?”吴尔古代一愣。
“对啊,样子总归还是要做的嘛。”阿敏说道,“这个事情我知道,大汗肯定也会知道,或早或晚而已。大汗若是知道了,一定会派人过来联系我和莽古济,让我们看紧你。莽古济那边儿你们夫妻俩自个儿踹被窝去。反正到时候我会在大家的面前狠狠地骂你一顿,说不定还踹你两脚。你也当众大哭一场,然后再把那封表忠的信给大汗寄过去,”阿敏顿了一下,补充一句:“最好再诉一诉苦,就说我虐待你。想回大汗身边侍奉。”
“万一大汗真的让我回去了呢?”吴尔古代问。
“不会,”阿敏摆出一副坦诚的样子:“因为我会再写一封担忧你回去之后带着额森德里偷跑的信。”
吴尔古代倒吸一口凉气,“还有呢?另一封写给谁?”
阿敏没有立刻接茬。而是面无表情地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吐出三个汉语音节:“高邦佐。”
吴尔古代瞳孔一缩。“那个明国的文官?”
话已出口,阿敏的迟疑就完全散了,他的脸上又挂上了那副渗人的微笑。“给镇江写信,不是比广宁近多了?”
“呵呵,确实。”吴尔古代配合着干笑了两声,“写什么,还是表忠?”
“写那种干巴巴的狗屎东西没用的,”阿敏伸出手摇了摇。“我要你直接写今天下午议过的事情。”
“您是认真的吗!?”吴尔古代猛地一震。
“你觉得我像是在说笑吗?”阿敏淡淡地反问说。
“可可为什么?”吴尔古代问道。
阿敏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吴尔古代。我想你应该也隐约感觉到了,对于明国来说,你其实没那么重要。”
吴尔古代面色一滞,缓缓低下头。“我知道。明国扶起克把库就是为了取代我。呵,”吴尔古代凄凄地苦笑了一声,“谁叫我烂泥扶不上墙呢。亡国都能亡两次。”
“所以我要让你重要起来,”阿敏探身把住吴尔古代的手,“这样你才能在战后重新成为哈达贝勒。”
“为什么?”吴尔古代本能一缩,但到底没有把手收回来。
“克把库做哈达贝勒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吗?”阿敏又反问。
“您还是真是想得远啊。”吴尔古代不由得慨叹道。
“若不往远了想,我又怎么能活到今天呢?”阿敏凝视着吴尔古代的眼睛。
(本章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