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对这一切早就有所预料,事发之时便也不必投入太多真情实感。她的情绪淡淡,衬得眸色也淡淡——她凭什么不在意?那个人不在意是知道能有妖丹替换, 道人不在意是有什么依仗?若说她无知才无畏又绝不可能, 她分明触到了死亡边沿,半边身子踏进去了, 却没有一个枉死之人该有的任何情绪。兽瞳闪烁,似一头野兽对送到嘴边的肉持怀疑态度。它觉得这肉送得太轻易,不得不怀疑其中是否下了毒。没有人会平白无故将自己的命给出去, 哪怕对方是无法战胜的存在。四周躁动不安的纱幔渐渐沉寂下来,垂落成一幅幅缠绵暧昧的图景。隔着层层叠叠的血色纱幔去看这一站一坐的二人——只见那红绸子仿佛也化作了某种情.趣锁链, 系在那段脖颈,拉在另一人手中。站着的红衣女子神态倨傲,瞳色比殿中金饰还要纯粹明亮,高贵得让人看一眼都自惭形秽。坐着的白衣女子则淡漠平和,似是纵容脖颈上的束缚、又存了那么点违逆心思要逼眼前人爆发出更猛更凶的情绪风暴。以这样的姿态悄然入画,倒不输纱幔中其他绣作的水平。贵妃一根手指就能弹断殿内合抱粗的金柱子,但她扯了红绸子这么久,道人那细细的脖颈还没断裂——兽瞳死死盯着道人的眼睛不动,像是被里头某种东西吸引住了。杀人很简单,她做过很多次。每个人的血都大差不差,没有那种令她愉悦的气味,也不会出现惊喜的画面。道人的血若能溅到这些红纱上,她往后用手去摸岂不是能多些乐趣?到底能比以前那些废物多点作用。……药人。充满暴戾的兽瞳就此找到丝丝理智,没被想见血的欲.望填塞。道人勉强缓了两口气,嗓音略哑,字句吐得艰难:“娘娘决定要把她们杀光,何必拿我作乐呢。”贵妃冷笑:“本宫什么时候说过?”她的确不打算说话算话。不论道人给不给她答复,她都会看心情取命。要求?承诺?区区一个站也站不起来的人族,也配?“不是么?”道人神色自然,竟能在红绸子勒紧的缝隙中找到适合自己生存的余地:“我选与不选、说与不说,娘娘都不会放过从这里逃出去的人。与其日后逼娘娘寻我的弱点,不如主动告诉娘娘——”她竟随身携带一把伞,此刻显现在她膝上:“没了这把去厄伞,我会在一炷香内灰飞烟灭。”后四个字如一根不请自来的手指拨弄贵妃心中那根敏感又脆弱的心弦。那个人便是死得一条断骨也不剩了。贵妃面色发狠,当即一拽红绸子,逼得道人不得不前倾几分险些跌下轮椅。“本宫让你选你就选!少在这装模作样!”道人双手撑住扶手,十指惨白、微微发颤,已是竭尽全力保留最后一点不从轮椅上跌下去的尊严:“我、我不选。”“那我就把她们都杀……”贵妃话音一顿。道人表情淡漠,可眼神隐隐透出些许‘果然如此’的情绪。都杀了?岂不是如道人所说一样?还真被道人猜中了她的心思?!呸!谬论!这分明是谬论!道人早就想说不选,所以才得出自己迟早杀光她们的结论!不过是投机取巧、先入为主——贵妃没必要与道人讲理,纵然她想杀就杀,可你凭什么说出来?让你说了么?“你敢给本宫下套!你……”‘找死’二字还未言明,道人甚至主动看向去厄伞,提醒她这里还有个能间接要了自己命的东西,道:“不必等到以后,今日连同我一起杀了吧,省得挑日子。”好,好,还真是如道人所说‘娘娘不会放过一个’。但凡贵妃动了点杀心,就如同踩中了道人提前设好的圈套,一个接着一个套严实了。“你不选,本宫替你选。”贵妃不愿在这双不惧生死的眸中看出自己有一丝表情裂痕,唇角一扯,“本宫这就去杀了她们!”贵妃故意不说‘她们’是两个选项中的哪一个,好让这人发现真相时与心中结果有误差、表现出令自己高兴的反应。道人本欲往后靠一靠,哪怕脖颈间再多伤痕也无所谓。听闻此言,她还有闲心做了个点头动作,快要了她的命:“可以。”贵妃:“……”什么叫可以?你以为本宫是在征得你同意?!!贵妃怒极反笑。这人当真以为她没办法了?又不是没看过密室那些女子被关数日后神志不清的恶心样儿,猜不到她有更多手段?“楚纤。”贵妃咬牙去念这人名字,仿佛一支判官笔随意勾了生死簿上的字,就等去死了,“你……”谁知道人却是淡淡一笑:“多谢娘娘记住我的名字。”兽瞳直勾勾盯着这点施舍般的笑容。它短暂又真诚,不一会就抿直了唇线,恢复成要死不活的苍白。贵妃并不知道自己意识到这点后稍稍松了点力道,红绸子似一把流走的沙,从她掌心掉到白衣上。道人整个人瘫软进轮椅,单手抚着没有心跳的胸口慢慢平复——她身体太虚弱,本就承受不了如此激烈的‘玩闹’,更何况她还不怕死地迎上去,生怕这条命作不出妖狐想要的血色浪漫。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