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屠维,你见过这种风格吗?”屠维无声凝望着,并未回答,祝鸣也没抱多少希望,随口一问罢了。只是不等祝鸣把它们细细看个清楚,云走川忽然拐了个弯。祝鸣猛地转向,这才发现巨门的旁边留有一个隐蔽的甬道,顺着甬道拐进三五米的地方,光线暗下来,人工雕出的窗口投下一束束淡光。再往前是一扇木头门。门有些破了,木料被风雪腐蚀出脆弱的模样,上面包着灰扑扑的布料,将木门的缝隙整齐的掩护。门边挂着一个大公鸡图案的搪瓷杠子,红彤彤的鸡冠与铁锈融在一起,里面插着一束枯萎的花草,下方缀着一串饱经风霜依然精致的铜铃。门边还堆着一些木头,石壁挂着铁钩,挂了许多皮毛、布袋、蒜头类的杂物。跟不远处神迹般的巨门仿佛两个世界,这里简陋、老旧、渺小,处处充满了人们生活的气息。这里是云走川的老家。门没有锁。云走川激动地向前扑去,口中哇哇乱叫着妈妈。已经到了家门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祝鸣与屠维松开手,任凭云走川冲向自己灵魂的归宿。“我还真挺好奇她妈是什么样的人物,至今都没见过呢。”这个神秘的女人,似乎与大山融为了一体,从未离开过这里。祝鸣捋了捋头发,毕竟是见朋友兼员工的母亲,身为老板,怎么也得顾及一下形象,不然人家当妈的哪能放心孩子在自己家干活呢。可是没有这个机会了。云走川风一样地冲进山腹内的家中,祝鸣紧随其后进入。光线越发黯淡,有一瞬间眼前是一片漆黑样的,什么都看不清。她远远地看见云走川越跑越快越跑越快,背影消失在狭窄的洞府内,像乳鸟钻回树窝,久游的女儿哪有不想妈妈的呢?倘若是自己,一定也会在这一刻压不住激动的心湖,只是有点可惜,自己的母亲已经不在了。不过看着阿走和她的妈妈这么亲爱,也算是慰藉。祝鸣的唇角微微勾起,她忽然发现屠维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过话了,屠维站在门口的虚光中,看着头顶的一线天久久不动。她正要叫她进去看看,山腹深处,响起了震耳的嚎叫。仿佛一头负伤的野兽,四面八方皆是死路,绝望、凄厉、久久不散。第117章 现实线:雪山守墓人(9)第一百一十七章祝鸣找到云走川的时候,她正蜷缩在一具女尸身旁咬着牙流泪。牙齿被咬的咯咯作响,喉咙里挤出婴孩最原始的呼唤,是不成调的妈妈。谁也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种最糟糕的局面,即使云走川一早就有不祥的预感,并在夜梦的折磨中不得安寝。祝鸣不知要如何安慰她,环顾四周,这朴素的石室中堆满了云走川寄回家的纸箱,桌椅与衣架子上挂着落了一层灰尘的灰黄皮大衣,木板床上躺着一个冰冷苍白的年轻女尸。祝鸣捞过大衣,盖到了云走川身上,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未曾说什么。只不过,纵然这场景让人心痛,祝鸣依然不禁升起了疑问。看灰尘的厚度,女尸必然死去了不少时间,可她的尸身竟然没有丝毫腐烂的迹象,要不是没了呼吸和心跳,乍一看,还要以为她只是昏睡了过去。这个季节的凉川,尚不到能将尸体保存如此完好的温度。等待云走川平复心情必然会是个漫长的过程,祝鸣和屠维离开卧室,在“客厅”摸索着打开老旧电线连上的电灯。她找到一点吃的,用不太擅长的铁路生火,烧水泡了一盆泡面。下半夜的时候,祝鸣听到屋里在长久的寂静后重新响起细微的动静。她进去,给云走川倒了杯早就冰冷的白水。“节哀。 ”除了这一句又能说什么。云走川失魂落魄地坐着:“我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祝鸣也想不明白,陪她默默坐着。这种时候,不该提一些扫兴的话题,可惜这里有个屠维,很显然屠维并不在意云走川的心情。她轻轻地凑近到云走川母亲的尸身前,俯下身,细细看,这种认真的程度,叫云走川格外恼怒:“你在做什么?”屠维这才不紧不慢地直起身:“死而不腐,这么神奇,总会叫人好奇嘛。”是呀,寻常人死去了,哪里能保持这么久的尸身完整?甚至连尸斑都看不到一块。云走川为母亲盖上毯子,仿佛她真的只是沉睡,向来好脾气的姑娘也变得暴躁易怒起来:“这跟你没关系!”祝鸣把屠维推搡出去:“就是就是,跟你有什么关系!”转过头来,她又哄云走川:“我盯着呢,必不叫她作妖。”胸口剧烈起伏的阿走便又颓丧地坐下,啪嗒啪嗒掉泪。“老板!”忽然她声调扬起,激动地问,“会不会我妈妈没有死?!她只是进入了一种休克的状态,或许是她的觉醒能力,或许是有别的什么因故?”否则,这种奇异的状态,又该用什么来解释呢?只不过,她尚且不知缘由,祝鸣更不可能知晓。往常祝鸣的嘴是有些刻薄的,要是换件事,换个场景,她已经大大翻个白眼叫她赶紧发表论文去了。可现下她也失了讲俏皮话的能力,只沉沉地说:“我不知道,也许有这个可能,但我无法确定。”她们绞尽脑汁,思索一切存有希冀的可能。云走川握着母亲冰冷的手,不停地摩挲,试图通过这种方法,让那刺骨的尸身回温。即使屠维刚才的表现很讨人厌,但不得不承认,母亲的状态确实不同寻常。为什么呢?她不停地回忆,沮丧又懊恼,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我对妈妈的了解太少了!我只知道,她的觉醒能力跟我的一样,她比我厉害着呢!”可那样厉害的母亲,又怎会悄无声息地死在这里,连一句遗言都不给她留下?遗言……遗言!云走川猛地跳了起来:“妈妈不可能什么都不告诉我,除非她是因为意外来不及。”她看到母亲的时候,她平静地躺在床铺上,头发、衣裳、被褥都是整整齐齐的,完全没有意外发生时该有的凌乱。所以一定有什么!云走川迫不及待地翻找起桌面和柜子,小心翼翼地在母亲衣兜里摩挲,枕头的下面,褥子的底下,床底,甚至针线盒的夹层都被她翻遍了。祝鸣一言不发跟着找,卧室找不到,就去客厅,客厅找不到,就去厨房,去栽种着已经枯萎的野葱的花盆地下,去收敛幼时玩具的破木箱子里面。祝鸣翻到了最底部,身边摆着一堆充满岁月痕迹的玩具。黄铜的小人,青铜的小鼎,铁的已经被锈蚀的看不出原样的小东西,还有外层坑坑洼洼已经断裂的古玉九连环。听阿走以前说过,她们母家世世代代都生活在雪山当中,到底是哪一年开始的,已经不得而知了,即使她们未曾断过血脉的延续,过于漫长的时光依然残酷模糊了世代的记忆。她说:“很早很早以前。”也只能说出这样子的描述,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阿走的妈妈很少与她讲过去的事情,反倒年年都要带着她站在雪山之巅,指着遥远的人间烟火说:“等你长大了,一定要去那里,去得远远的,永远离开雪山。”永远离开雪山!永远不要回来!临走前的厉声命令,信件中一句句的嘱托,母亲近乎偏执的要求她应下,反反复复诉说着一件事情:永远不要再回雪山!可思念如冰川之雪越积越深,她与母亲相依为命十多年,哪里能够放下,哪里能够永别。得不到母亲的回信,她梦魇怔怔,不得不回,否则必将心碎而亡。而如今她回来了,竟然同样心碎。“找不到。”阿走蜷缩着蹲在地上,昏暗的石室中,她的影子与大山融为一体,她声音细弱哽咽,“什么都找不到。”祝鸣陪她蹲了一会,怕她长久痛苦伤身,转移话题道:“话说你姥姥是怎么去世的,你还记得吗?”阿走的异能,跟祝家的状态差不多,血脉遗传后呈现出高度的一致性,即使她妈妈很少提姥姥,在教习她的时候也透露过一些异能遗传的信息。阿走闻言却更加沮丧:“我不知晓,我出生的时候,姥姥已经去世了,我都没能见到过她!”不止姥姥,她的姥爷也早早死掉了,从来不曾见面。还有她的爸爸。云走川凄惨地说道:“爸爸在我七岁那年就死了,我都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子了。”母亲是最后的亲人,是最爱的存在,而如今,竟也离她而去了!如此惨烈,祝鸣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简直是诅咒,她们家族世代在此,由小观大,恐怕每一代都是如此的孤独凄凉,否则这居住的地方不会只有这么小。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