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突然从医院,跑到野外雪地了?地上白雪茫茫一片,寒风萧肃像无数刀片割过。远处有个旧村落,已是深夜了,黑乎乎的,透着死一般的寂静。她连打几个喷嚏,回头一看,看到殷钰就躺在身边。祝鸣赶紧凑过去,去解她的扣子,解到一半,殷钰睁开了眼睛。祝鸣顿了顿,说:“你醒了啊,我差点就给你做人工呼吸了。”殷钰微笑着拿开祝鸣的手,坐起身把扣子一颗又一颗扣回去:“是吗,我还以为你想抢我衣服呢。”“笑死了呵呵,我像是那种人吗。”“你就是。”祝鸣撇撇嘴不接话,拉她起来:“重点是我们怎么来到这了,而且衣服不够,在雪地过夜会冻死的。”两人站起身后,地上留着俩人形雪坑,滑稽又好笑。因为在医院的时候,夜间降温,祝鸣把呢子大衣穿上了,但这种衣服零上还成,零下就有点扛不住了。殷钰穿的比她还少,穿了毛线开衫和半身裙,腿上套了连裤袜,但连外套都没有,没一会儿功夫就冻得脸色发白。“我是被小公主掐晕的。”祝鸣说,“在医院的时候你跑哪去了?我一回头就是个小鬼,你知道这对我的心理造成了多大伤害吗?”殷钰弯了弯睫毛,不停呵出白气,说道:“这不能怪我,你拐了一个弯就消失了,我跟上去找了好一会儿呢,结果只找到了小公主。嗯,我也是被她掐晕的。”虽然被掐晕了,但都没死。祝鸣看向前方的村落,抬抬下巴:“过去看看?”“走吧。”而后祝鸣就不说话了,闷头向前走,风大,一说话就往嘴里灌。雪深风大的路,走起来很慢,过了会儿,祝鸣回头,发现殷钰被落在了后方。她视线往下扫,嘲笑:“穿这种鞋,难怪走不稳。”殷钰嗯了一声说:“我也没想到会到这里嘛。”她的声音很轻,消散在风里,手臂抱着自己的身体取暖,可惜没什么用,还是被冻得嘴唇发紫眼神飘忽。靠近村落的时候,有个被雪掩盖的坑。殷钰一脚踩进去,差点崴倒,祝鸣伸手扶了她一把,只觉得碰到的不是手,是冰块,这温度跟变成鬼的小公主有的一拼了。祝鸣冷静又公正评判道:“照这样下去,一个晚上你就被冻死了。”“没办法呀,既然选择进行游戏,就要遵守这里的规则。”殷钰口鼻处都冒着白气,她轻叹一声,抓住祝鸣的手不舍得松开,那只手很暖……其实是对比出来的,此时祝鸣的手也冰凉一片。祝鸣看着她,慢慢抽回手:“看来你真的不怕死。”殷钰笑了笑没说什么。祝鸣好像自言自语又好像在问她:“因为有些规则对你没用是吧。”她们走到了村子内。借着稀薄的月色,祝鸣仔细研究了这里的房屋建筑和电线杆上贴的小广告,看起来有些老旧,像二十年前小康还没普及的时候。对了,门上贴着新对联,墙角可见鞭炮响完后的碎红纸,现在应该是过年期间。这里的人家还有人住吗?一路走完,没有任何生命的声音,完全感受不到人类还在生活的气息。还是说,她们还没有走到故事关键的部分,这里只是个背景板。继续向前,深入村子,一直到了村尾,祝鸣忽然发现前方有一点亮光!“快走。”祝鸣一把拉住殷钰往前跑。雪遮住了地上的坑坑洼洼,就算高手如殷钰,在这种情况下也跑不快,踉踉跄跄,全靠祝鸣拉扯。跑到那唯一一户亮灯的人家门前时,祝鸣用力敲门,一下就停了,因为她发现什么声音都没有。门纹丝不动,半点不受影响。祝鸣若有所思地收回了手。但就在这时,死寂的村落总算有除了她们两人之外的声音出现了。面前的木门没用祝鸣敲动,自己打开了,一个穿着褪色旧棉衣的短发女人推着老式二八杠自行车走了出来。她面容消瘦神情严肃,一双眼直勾勾黑沉沉,显得格外吓人。推完自行车,她又反手从院子里拽出来一个小女孩。小女孩扒着门框哭:“我不去,我不去我不去!”“你必须去!”看起来冷静又严肃的女人,却忽然歇斯底里地吼了一声,她是成人,力气可比小女孩大多了。小女孩被强行拉了出来,被妈妈刚才那一声吓的练哭都不敢哭了。短发女人蹲下身给她把衣裳整理好,帽子围巾包住脸,只露出一双充满畏惧的眼睛。她们的家境应该不太好,无论是女儿还是妈妈,穿的都那样单薄,那样老旧。小孩的衣裳不合身,袖子有点短,就在被放到自行车上后,把身体整个缩到妈妈背后取暖。短发女人骑着这辆高大的自行车,吱呀吱呀向前行。夜路难走,风大,积雪,所以她们骑得很慢,有时候骑一段路就要下来推着车走一段路。这倒是方便祝鸣和殷钰跟上了。刚才在母女两人出现的时候,祝鸣尝试打招呼,但对方就像看不到她们一样,什么反应都没有。祝鸣觉得,她们在沉浸式观看电影,面前的母女二人就是主角。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跟着她们走走看吧。这段路说长也长,说短也短,主要是难走。母女二人的目的地是镇上,离村子还挺近的,只不过这个镇子也像那个村子一样,漆黑一片,死寂一片,到处都是落下的雪,只有一户人家亮着灯。短发女人用力敲开这户人家的门,对走出来的男人语气激烈地问:“你到底回不回家?你还要不要那个家了?!”男人不耐烦地说道:“我们都离婚了,你别老缠着我行不行?大过年的,还让不让人安生了。”短发女人尖叫道:“那你就不管你闺女了?她是你亲生的女儿!”男人说你有病吧,大过年的寻晦气,你再这样,我还真就不管了。说着他把女人推向外面,两人推搡着,小女孩便哭了起来。短发女人一把拽过小女孩,不停把她往男人那边推:“去啊,快去,那是你爸爸,我养不活你了,去找你爸养你吧。”男人骂骂咧咧地吼:“就他妈知道要钱,做梦,老子一个子儿也不给赔钱货!”一个不停把女儿推向另一人,一个不停把女儿推开,短发女人又哭又闹,但面前那扇门还是被嘭地关上了。小女孩蹲在地上哭,又被强行拉起来。“哭哭哭,就知道哭,要哭对着那哭。”短发女人冷硬地、咬牙切齿地说,“你爸不要我们了,他是个负心汉,他欠我们的!你要不回来生活费,就别回家了,留在这让你爸养吧。”而后她把小女孩丢在前夫门前,推着自行车走了。小女孩害怕地喊妈妈,畏畏缩缩地在后面跟着,想跟她回家,又被妈妈骂了回去。于是她又跑到爸爸门前,用力敲门用力哭。灯火通明的温暖人家里,有另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外面怎么有人在哭,你们刚才没出什么事吧?”男人不耐烦道:“不用管,惯得些毛病。她自己的闺女怎么可能不看着,就是在我面前装可怜呢。你让她哭一会,没反应就回去了。”这间房屋白墙黑瓦,又宽敞又暖和,门前载着月季花,此时已经枯萎了,但也能想象出开花的时候有多漂亮,跟那个村落里挂着破旧木板门的家,有云泥之别。且这个家里,还有婴孩的啼哭,和慈爱的父母。“哎呀,你发什么脾气,都吓到宝宝了。”“好好好,我错了还不行吗?来,乖儿子,爸爸亲亲你,不哭不哭。”很快,门里的声音安静了,门外也安静了。小女孩具体哭了多久,祝鸣不太清楚,她只知道面前的小孩哭到声音沙哑说不出话来,风一吹就直咳嗽,然后她不敲门了,慢慢往回走。沿着记忆里的路,往家走。可这段路,对一个不满十岁的孩子来说,实在是太漫长了。她走了好久好久好久,走走停停,蹲下来再哭一会,仿佛随时会晕厥。甚至她又忽然折返了一段路,因为她害怕自己没有要到钱,妈妈不让她进家门。可她又同样意识到,爸爸也不会让她进家门。那已经不是她的爸爸了,是另一个孩子的父亲,另一个女人的丈夫,另一个家的主人。终于小姑娘平平安安回到了村子里。祝鸣松了口气,忍不住对殷钰说:“我差点以为她会死在路上。”殷钰嗓音沙哑,虚弱地说:“我也差不多了。”一直提心吊胆皱眉担心小姑娘的祝鸣愣了下,这才发现殷钰已经冻到了这种地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