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河在此,并不是很宽。 他短暂的一生至此,无数次以为自己再也不能往前——在古刹的空堂,在病中的寒夜,他挣扎却无果,踽踽独行着。直到上元夜奔、江陵自渡,他蛰伏至前尘入土,再以身后这一年过尽千帆,终立身此处。 那就一定要一同渡回来。 万里冰雪一轻舟。 四下无人。 那是一杆折断的长枪。 孟汀撑着一把不属于他的长刀,走出了林纥山口。那盏灯越来越近,在他呼出的白虹中明明灭灭,亦真亦幻。 那点灯太亮了,他此生好像从没在一片黑暗的原野上看到如此亮的一盏灯。他情不自禁地朝着那点光亮走过去,浑身伤痕早已麻木,他越走越轻捷,乃至飞跑起来,一把掀开帘门,暖意与亮色霎时间都围过来。 当年扶灵柩入长安,先帝赐他执金吾。 太极宫风雨夜,李鉴负千钧,提灯来见。 孟汀在这云中城旁大青山外的陌生营帐中,对上一双无数次在他梦里出现过的双眼。那双眼看着他,目光从惊异到柔和只用了一瞬。他退开半步,望着这个双目已浑浊、面上覆岁痕的羌女,只觉鼻尖泛酸。 但晚一些也无妨。 “眼睛像我。”她笑着,“样子,像他。” 孟汀能感到她胸膛起伏,呼吸如河西春夏之交的风。那是他第一次骑马时不恐惧的原因,也是他融于自己命中的弱水三千。 可他分明怅然若失。 扎拉抚过他散乱的长发。 孟汀平复下来,正欲开口,扎拉抓过他的手,在他手掌上一笔一画地写下她早已淡忘读音的字文。 但若命中无风雪,何以相逢于灯前。 一整夜,他握着扎拉的手,在满帐的火光之中,在半梦半醒之间。他看到许多景象,有些甚至不曾发生,却无比真实。 他说,我有一故人,身侧千钧刀。 什么尸山血海。 我却有勇越风雪,直至君身前。 扎拉笑着摇头。 “我会再来的。”他说。 他随手挑了匹,翻身上马,飞驰入长天。 我流无敌浪漫不现实主义!!! 李群青在殿中看罢密报,抬手将纸燃尽。 “殿下,先不要急。”何昶与几个近臣都在她身边。遗诏未解封,他们都自知是李鉴顾命,又不愿在事定阖棺之前将这“遗命”拿到台面上来说。 “臣等不知,但殿下自己需要早作打算。”太师道,“无论如何,臣等定站在殿下身侧。” “听闻林纥山口风烈。”李群青缓缓道,“常有人一去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