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叔想的,不只是那叫魂与灾疫罢?” “我记得,是那只假玄鸟。”李群青将绷带裹上,眉尖蹙起来,“此事无人处理,毫无证据——我身上只留下一根羽毛,那机括全部被烧尽。世人眼里,就是凤鸟死于皋野,燃起大火,是” “事端从此生了。”许鹤山拿过那药箱,“殿下回去后,要与陛下好好谈一谈。” 许鹤山顾左右而言他,而她不关心此处。 她眼中尽是迫切,却并非是许鹤山常在朝臣那里惯见的野心。他一时不知如何作答,言辞于喉头滚了几个来回,只沉声道:“殿下。” 孟汀替他将案前的文书卷轴理了,应答道:“毕竟年少,大有可为。对了狸奴,今年这幻梦之集,可还打算办?” 他仰过身,将一枚碎冰举在目前,眯着眼道:“我不仅要办,这几日还要亲自去见见那群大术士,领教他们的手段究竟如何。” “我有的是办法。”李鉴笑道,“侯爷与我同去吗?” 李鉴故作失望地叹了一声,懒散地倚上冰鉴,听见孟汀踱过来。他正闭目养神,孟汀矮下身,将他指间的冰块叼了去,那温热唇舌一触,将他激得睁了眼。 【作者有话说】 龙潭第五十六 他只是从二更那里听过些轶事,与鬼无关,都是些凡人的风流年岁。某某人幻师楼顶舞刀博美人一笑,被花魁养大的少年人中举后于鬼市中街过、十里红袖招。 他一身黑袍,踏入那嘈杂的人声与胡乐之中,自如地与旁人摩肩接踵。那些人,或许是来自国境四方的远客,也必然有入天子堂的翻云覆雨手。他在其间,耳听八方,嗅到胡姬发梢的天竺香与带刀大汉腰间的皮革臭,望见檐头高悬的赤红灯盏,其后是高深幽暗的长峡。 “你真是”他措辞许久,“谁告诉你来这里的?我从前没想到,你竟如此冒失。” “那你也不能” 那一瞬,他略掀起那鬼面,显出唇际的笑意与眼底闪烁的明光,那片刻与孟汀多年前的某个恍然重合。此间昏昏灯火下,少年人洒脱利落地转身前驱,自由得无所待,一只手却还拉着他,将他拽向不可知的所在。 “观云台,那里有幻师做些戏耍,我们可以混在人群中看。” “那便是你见识少了!”李鉴抬高了声音,“我见识过一回——我在那幻境中,飞度万里,一步云中,见到你少年时的模样。” 不过十年,那云中少年已然天下第一,不再散发,不再疏狂,躞蹀攀缘至此,共他九重天揽月,鬼市谷观灯。 “不难。”孟汀郑重地道,“来见你,万事都不难。” 李鉴的脸热了,庆幸那鬼面掩住自己片刻的失神。他想要错开身,手还被紧紧握在孟汀掌中。 哪怕是他知道此人心属于自己多年,二人并肩过风雪、交颈于雨夜,他却仍自认尚未自这纷乱的一切中跳出来,要寻得机会好好审视一番。 只有对孟汀,他反反复复试探着——笨拙得像学童练笔画般,学着去爱人。从登基前夜的明火暗箭到此时的诡事乱局,他身在局中,不敢有一丝懈怠与迟疑,不愧于何昶所评的一句“无情之人”。回首时,见孟汀一直在身后,他常是自觉亏欠,转身时又将这亏欠放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