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了指楼上,补充道:“跟小宁说好了。”
“那也得回来啊,”刘茵不满道:“不回来你住哪啊?”
“俱乐部有招待所——”
李学武从墙上拿了车钥匙,边往出走,边给母亲解释道:“有些工作要忙,还有几个朋友要招待。”
“让他忙去吧,”顾宁从楼上下来,见婆婆望着门外,解释道:“您还不知道他的嘛。”
“哎呦,你说这……”
刘茵叹了一口气,有些心疼地说道:“厂里的事刚忙完,这俱乐部咋又有事了。”
回头看了儿媳妇儿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人家都说我有个好儿子,是大干部,我是一点都没觉得多值当的。”
她叹了一口气,往沙发这边坐了,给顾宁说道:“我就盼着一家人健健康康的,唉——”
谁不想过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幸福生活,可有的时候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李学武从来没标榜过自己有多大的能力,只是尽自己所能,照顾家人,帮助朋友。
——
“武哥,我这啥也不懂,”沈国栋谦虚地笑了笑,说道:“您说咋办我就咋办呗。”
“呦呦呦,还谦虚上了!”
于丽笑着去开了电风扇,特意躲了李学武。
没有谁比她更懂李学武了,李学武谨遵父命,主打一个二十岁开始养生。
她呢?比李学武更狠!
当初这鸡汤可是没少喝,全是补身子的,从十九、二十岁开始补身子,您听听。
知道的这是养生,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修仙呢。
“再过三个月,我是不是得称呼您为沈书记了呀?”
“快别闹了,”沈国栋真是有些不好意思了,连连摆手道:“我这就算为人民服务了。”
“嗯——”很没正型地斜倚在沙发上的黄干鼻子里发出一声调侃,他看着李学武挑了挑眉毛道:“比你会打官腔啊!”
“哈哈哈——”
屋里就这么几人,都被黄干的话给逗笑了。
于丽乐呵呵地给众人泡茶,还冲外面喊了一声,让服务员端盘西瓜来。
“好就是好,有什么好谦虚的,”黄干打量着沈国栋,笑着说道:“尤其是在这。”
“嘿嘿,我可不敢——”
沈国栋嘿笑一声,满脸的谦虚谨慎,就算黄干夸着他说,也是不敢应的。
他心里想得明白着呢,跟武哥是一家人,就算是于丽,那勉强也能算一家人。
黄干?你是谁啊?
“确实干的不错,王主任都有夸奖你。”
李学武笑着点点头,打量着自己兄弟,很公允地评价道:“算是锻炼出来了,懂分寸。”
“行了,知道你心里高兴。”
黄干瞥了一眼李学武,接了于丽递过来的热茶,讲道:“主持京城回收站这一大摊子业务,又跟我这边忙活着,又搭上了街道那边。”
“黄处,街道那边可不是我们主动搭上的。”
沈国栋怕他误会,主动解释道:“这里的关系脱不开身,我这也算临危受命。”
“咳咳!还带往自己身上贴金纸的?”
黄干好笑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说道:“甭胡思乱想,你发展好了,是好事。”
他示意了坐在办公桌后面的李学武,解释道:“老彪子他们毕竟隔得太远了,跟放风筝一样,你干好了,也省的头重脚轻。”
“虽然有学武压着不会出什么事,但他的身份毕竟不方便。”
跟李学武的这些小兄弟接触时间长了,业务上往来多了,牵扯的也就多了。
黄干现在不仅仅管着一监所,还兼了司院的后勤处副处长职务。
后勤处是干啥的,不用多解释,沈国栋算是他最得力的帮手了。
这份兼职对于他来说就是进步的阶梯,也算是一个过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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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沈国栋的助力,太轻松不过了。
津门茶淀农场的几个项目已经发力,借助红星厂的联合贸易中心,组合家具畅销全国。
好家伙,茶淀农场不声不响地放了一颗大卫星,震得司院的领导头皮发麻。
为啥?
专列从吉城出发,直达津门,木料进了茶淀农场的家具加工车间,再出来还是专列运输。
一车一车的发往全国,这才几个月啊,盈利已经超过了去年全年的收入。
茶淀农场的领导感动的眼泪都要下来了,终于见着钱了。
有了钱才能改善生活,有了钱才能畜养牲畜和家禽,才能继续扩大农场经济。
茶淀农场的劳动出成绩了,功劳是茶淀领导的,但上面的领导自然知道是谁帮的忙。
这不嘛,黄干进步的机会来了,主管资产的副处长,上任以后第一步便是拜访李学武。
李学武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所以就有了俱乐部这一次的见面。
沈国栋利用街道批给他的大仓库区,在李学武的建议下,在街道的扶持下组建了缝纫社、包装盒厂和运输队。
正在考察和学习的还有西药厂。
都是手工型小工厂,都是代工加工,并没有形成自己的品牌和影响力。
但这在街道看来,已经超额完成了上面交给的任务。
光是一个缝纫社就带动了两百多人的就业机会,再加上包装盒厂和运输队,交道口的经济算是抖起来了。
街道几百上千户人家,真正有工作上班的并不多,多是半大小子和大姑娘,还有家庭妇女和老头老太太。
退休的,身体不好的就不说了,年纪轻轻的满大街晃悠着,街道看着都头疼。
所以有了小工厂,有了回收站组织的运输队,这些年轻人算是有了份吃饭的手艺。
赚钱的自然是真赚钱,缝纫社有手脚麻利的,一天一块钱,一个月挣的跟厂里的正式工一样多,羡煞了多少其他街道的人。
要不怎么说沈国栋有机会接受组织的考察,成为积极分子呢。
王主任允了他,只要一年,明年这个时候他就是组织的人了。
到时候再管理小工厂,再干点啥事就方便多了。
正如黄干讲的那样,老彪子等人飞的太远了,头重脚轻。
要不是有李学武坐镇京城,这个小团伙早就翻车了。
一个大浪过来都能淹死他们。
于丽也不是在开玩笑,有了组织身份的沈国栋,真就有资格竞选了。
他现在是年轻,但他有能力,有影响力啊,真要是选上了,不就真得叫沈书记了?
到时候就算李学武不在京城了,他也有自保的能力,更有照顾这些业务的能力了。
沈国栋没接触过这些,但黄干很懂。
在街道的一亩三分地上,别人说了不算,街道才是第一责任人。
所以,处理好地方关系,处理好地方人脉,显得至关重要。
“我是想着搞个废品处理厂,”沈国栋谨慎地提议道:“收上来的废品就地处理……”
“跟王主任商量去——”
李学武摆了摆手,点了他提醒道:“无论是你想干什么,都得在组织的领导下进行。”
“你哥说的对,”黄干提醒他道:“回收站已经够你们养家的了,别往大了想,太危险。”
“你要把目光放长远,多为组织,多为人民服务。”
他手指晃了晃,说道:“想吃的更多,你也得有那个肚子,知道吧?”
——
“嗤——”
一碗卤汁趁热浇入盘内,顷刻间,菜肴里的锅巴咝咝裂响。
“这叫天下第一菜啊!乾隆就爱吃这玩意。”
黄干笑着示意众人道:“晋省那边则叫它平地一声雷!”
“这两个名字都很一般,”李学武淡淡地说道:“叫广岛核平多好。”
“哈哈哈——”
晚上饭局不大,都是自己人。
沈国栋是李学武特意叫过来的,算是扶着走到台面上的兄弟。
其实也称不上什么白手套黑手套的,别说李学武没到那一步,就算到了也用不着。
搞回收站也是为了兄弟们有个安身立命的事业,真想要发家致富,还得看娄姐那边。
“好难得的机会,大家都很忙,尤其是学武同志。”
黄干举着酒杯,同桌上众人玩笑道:“来吧,为咱们的友谊,为咱们的相聚干一杯。”
“屁话真多——”
王小琴是老大姐了,酒桌上没给他面子,玩闹着说了他一句,众人哈哈大笑。
黄干也没在意,同王小琴碰杯之后,俱是干了杯中酒。
别看王小琴不在强力系统了,可卫戍区有维护治安稳定的责任,说不定哪天就遇到了。
同学的感情,因为李学武搞的这个俱乐部,大家更紧密地连接在了一起。
每周末都有电影和戏剧,三三两两的聚餐,或者组团来这边训练、锻炼。
毕竟是纪律系统的干部,看家本领不能丢,真要是大腹便便,拉不开弓,可真是丢人了。
胡先进第二个举杯,笑着恭喜黄干再进一步,惹得众人笑闹。
王筝点评他哥道:“这辈子他纯靠运气都能平步青云,没办法。”
“出身就不说了,我也是其中一个。”
她喝了点酒,倒是敢说了,这会儿甚至还自嘲了一句。
“有个好爱人,家庭稳定;有一群好朋友,事业顺心;有个好妹妹,平步青云……”
“你是真能往自己脸上贴金啊!”
黄干瞪了自己妹子一眼,端起酒杯同胡先进碰了,指着他说道:“我知道你也要进步了,这杯酒算同喜。”
“老胡要去哪?”
王小琴主动问道:“咋没听你说起呢?”
“保密,没说起还不知道去哪?”
黄干笑了笑,瞧了胡先进一眼,道:“这个选择属实不咋地,路窄了。”
“工作总得有人干不是?”
胡先进倒是很看得开,笑着同李学武碰了一杯,道:“我倒是很喜欢这份新差事。”
“路走多了就不窄了,敬你!”
李学武微笑着喝了杯中酒,点了黄干说道:“你以为走后勤这条路,前面就宽了?”
“想想周政全吧——”
王小琴端起酒杯碰了黄干放在桌子上的酒杯,喝了半杯酒。
她的提醒倒是让黄干冷静了下来,仔细思考着两人的话。
“干工作呢,我就一个原则,”胡先进拍了拍后腰,道:“枪不离身,笔不离手。”
“聪明人——”
王小琴端着杯中酒与他碰了,饮了剩下的半杯。
李学武伸手拍了拍黄干的后背,笑着端起酒杯问道:“走一个?”
“走一个!”
黄干突然就笑了,看了一眼坐在下手的沈国栋,端起酒杯同李学武碰过,又主动与对方碰了一下。
沈国栋倒是很热情和激动,能跟武哥的同学们坐在一起吃饭喝酒,算是进步了。
李学武别有深意地鼓励过后,便没再同黄干纠结这个问题,随着众人的话题聊起了别的。
黄干心中的疑虑也得到了答案,释然过后更加的豪情万丈,杯杯见底。
晚上的酒宴好不热闹,人人的脸上都带上了酒醉的红晕。
——
“钢城前天来的消息,说马车夫计划进展顺利,想问问你下一步是否按计划进行。”
于丽骑在李学武的背上,手指按压着脊背上的穴位,红彤彤一片。
并没有太多的酒气,晚上的饭局喝了三个多小时,都醉了,就他一个清醒着的。
把其他人安排在了招待所,李学武也没回家,难得地给自己放了个假。
当然了,李学武放假,于丽上岗。
先生您好,8号技师为您服务,看下手牌……
“这点事还用问?他是不是闲的?”
李学武趴在枕头上,哼哼唧唧地说道:“我发现他最近有点话多呢?”
“呵呵呵——”于丽弓着身子,用胳膊肘顶在穴位上稍稍用力,嘴里却是答道:“他媳妇儿快生了,心里没底呗。”
“嘿——”李学武嘴角一扯,睁开眼睛说道:“我还真就忘了这茬了,是这几天吗?”
“应该是了,我倒是想问他来着,怕他紧张。”
于丽见李学武吃力,轻声提醒他道:“夏天了,正式补身体的季节,别亏着。”
“别闹了,我这身体还用补?”
李学武挺了挺腰,呵呵地一笑,道:“你应该是知道我的——”
他不知道于丽是怎么看出来,他需要补身体的。
但依着于丽,那他一年四季就别闲着了,哪个季节都能补。
“别闹!再闹我掐你了!”
于丽捏了他颈股上的肉吓唬道:“上一套就没做完,我都忘了从哪开始了。”
“从头开始呗——”
李学武坏坏地一笑,想要翻身,却被于丽使劲按住了肩膀。
“说正经的呢!”于丽娇嗔着捶了他一下,提醒道:“你要有时间记得给彪子打个电话。”
“他又不是小孩子了,”李学武晃了晃腰部,这才老实了下来,讲道:“他就是没有爹妈给跟前儿,心里发虚。”
“知道你还不照顾着点!”
于丽帮李学武捏了捏头(正经的脑袋),嘴里强调道:“离家这么远,遇着事了,难免的要发慌。”
“电话就不打了,他丈人丈母娘已经过去了,”李学武闷着声音说道:“总不能让他指着兄弟过一辈子,得有正经的家人。”
于丽听他这么说,手指上的力度不由得加重了几分,李学武明显地感觉到了。
也许是李学武没说话,她自己也反应了过来。
两人沉默了片刻,还是于丽主动开了口,问道:“我呢?”
她放慢了手里的动作,语气有些迟疑地问道:“我算你什么?兄弟?”
“嗯,兄弟,睡在我‘上铺’的兄弟。”
李学武背过手,握住了她的小腿,轻轻地拍了拍,说道:“你跟彪子他们不一样的。”
“怎么不一样?”
于丽吸了吸鼻子,努力整理着情绪,手里的动作也恢复了刚刚的频率。
她语气低沉地说道:“在你的事业里,一样的上班,一样的生活……”
“呵呵,我可没有让大胸弟骑我身上来——”
李学武趁她不注意,翻过身来,正对着于丽道:“今天有点多愁善感了?”
“你还开玩笑?”
于丽瞅了他一眼,翻身坐在了床上,抱着膝盖说道:“我爸今天来看我了,念叨我来这。”
“给你介绍对象了?”
李学武侧过身子,看着月色下于丽的剪影,有点孤独,有点茫然。
他主动拉过对方,让她躺在了自己的胳膊上,轻声说道:“可怜天下父母恩,他是想着你好呢。”
“你呢?”于丽没敢看他,而是望着夜灯下顶棚的虚影问道:“我这样说……你会不会厌恶了我?”
“呵呵,傻话——”
李学武捏了捏于丽的下巴,问道:“你在害怕什么?”
“怕我喜新厌旧?怕我始乱终弃?还是怕我……”
“不是!”
于丽抬手捂住了李学武的嘴,看着他的眼睛说道:“我相信你……”
“你总得想清楚自己要什么,才能明白我是你的什么,你是我的什么。”
李学武很真诚地按住了她的心,认真地说道:“你跟彪子他们的区别是,他们是兄弟。”
“一个窝里长大,但他们终究是要成长,是要飞向更广阔的天空。”
“我呢?”
于丽目光里还是迷茫,她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搞不清楚自己是他的什么。
“而你就不同了,”李学武手里一动,捏成了个心形,笑着说道:“你陪着我‘长大’,我陪着你变嫂……变老嘛。”
“你又在哄我——”
于丽见他耍坏,嗔怪着捶了他一下,又舍不得使劲,跟挠痒痒似的。
她嘟着嘴,很没有自信地,用蚊子般的声音问道:“我能不能有个……唔——”
有些话不用说出来,其实大家都懂,说出来了反而不好。
李学武这样有情有义的好男人,怎么舍得让她失落和为难呢,还是不要说出来的为好。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