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寒风呼啸,三娘子这闺房里燃着红红的炭火,但却丁点不能暖了碧柳一颗早已冰冷的心。进江府已有十余年,她竟也不知道,原来最冷的不是数九寒天在外受冻,而是明明身上暖和的很,却止不住心里冷得颤抖。还记得她方从这月下阁出去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如今再回来时,非但没有了从前想像的意气风发,反而在旧主面前露出这等可笑又悲惨的模样来,真是让她欲哭无泪。 碧柳扑通跪在地上,再抬起头时已经泪流满面;“奴婢谢过姑娘垂怜!只是奴婢这一切不过是奴婢自己自作自受,不敢再跟姑娘叫苦。” “可是,姑娘曾说过,不会再管奴婢的……”碧柳涕泪双流,有些淡淡的哀怨在内,“姑娘真的还愿意管奴婢吗?” “罢了,她若不肯说便由得她去,左右我也不过是旧主,确实不能再管她了!”三娘子在一旁凉凉回道。 碧柳倒也真怕三娘子不管她了,今日她虽然是被人故意谴着过来传话,里面也总有几分要折辱她的意思,但她心里也想着左右自己这副模样若被三娘子瞧见了,三娘子一时心善总要为她作主几分的,因此不敢过分纠缠。 这对于一向自信心强、志向远大的碧柳来说,算得上是一个极大的打击;设想好的一切全都变了,就连前一刻还在对自己温柔浅笑的大少爷也将她抛在了脑后,她这时才明白自己的身份是有多卑微,也隐约的想,或许大少爷对自己的看法,亦没有她想像中的那样好! 洒扫丫头做的一应是粗活,若换做别的院子里也还好,总有人会顾念冬日寒冷,免了丫头们一些无谓的打扫;可碧柳这洒扫的功夫,可是红菲和碧青特意为贱踏碧柳而设,因此不仅没有半分的宽待,还常常责骂碧柳,并差谴碧柳做东做西,累得她团团转;这也是碧柳为什么脸与手都红肿的原因,从前细嫩的面皮哪里经得住寒风吹袭、纤细的手指又哪里经得住打扫擦洗的带累? “她们实在太过份了!明明是叫碧柳过去做贴身侍候的丫头,怎么能让碧柳去做那些粗活?姑娘,她们这可是在打你的脸呢!”红樱是最难受这个的,又见碧柳哭得伤心,更加发怒了。 碧柳脸色一白,看向三娘子的眼色有些吃惊,愣了会才又磕了头说了些话;却原来碧柳果真不是无缘无故遭难,她之前不说还只当三娘子不会察觉,哪想到三娘子这样聪慧,早猜出了其中有隐瞒。 “原来是你自己不懂事,刚进门便拿了架子对她们两个,竟然还说让大少爷留你在房中,可不是犯了二人的忌讳么?从前你也是机灵的人,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呢?”红樱一听也纳了闷,碧柳去修文院便得罪了两个地头蛇,难怪会被二人捉了空子说她不懂规矩,要从最低等的粗使丫头做起呢! “你是看不清楚自己主子的心吧!”三娘子缓缓出声,“大少爷可不是一个普通人,做为江府的长子,他可是极看重规矩的!你要想安稳的做他的房中人,若是拎不清自己的身份,一味想着自己身份特殊,过往得宠之类的,又不懂得与她身边的人亲近些,那还不如做个洒扫丫头,还能保得住一条性命。” 这般痛哭祈求的样子,又哪有当日冷静算计的模样?三娘子以往心里的不喜也早就没了踪影,只是仍有些严肃的斥道:“糊涂!莫不是你这些时日吹风吹得太多了,竟也连往日的机灵也没有了?若你真连一点让大少爷再记起你的本事都没有,往后的日子可要怎么撑下去?大少爷虽是我的兄长,但平日里的相处情形你知道得清楚,我若真能说得上话,想必你也压根不会被人这样折磨!在这里哭泣倒不如好好想想怎么翻身吧!” 碧柳此时心知三娘子话已说尽,心里委屈的情绪一经宣泄已经好了许多,又有三娘子方才几句斥问,让她终日怨恨的心里有了几分理智,三娘子说得对,总得自己想法子才行;她当初能得大少爷看入眼,不正是因为大少爷不喜欢三娘子,这才让自己做了这个身边的棋子么?想来大少爷也不会看在三娘子份上多在意自己的;从前想不了这样透彻,这些时日她却懂了,原来大少爷可以这样无情的! “ “姑娘说得是,还是姑娘懂得最多!”红樱脸上来了笑意,“碧柳如今最好便是能养好伤,到时候再能妆扮几分,便是看在这美丽的容貌上,大少爷也不会拿她当空气了!”碧柳本也生得美,若是精心上了妆,红樱也相信大少爷不会太过忽视,想想刚才碧柳憔悴的样子,也难怪大少爷最近想不起她的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