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里加急!”那人滑下马,顾不得地上还未被拖走的七皇子,径直捧着赤铜信筒跑向清静殿。常侍接过湿漉漉的信筒,用袖子擦拭干净后再撬开,取出军报呈了上去。见灯光昏暗,他又移了一柄烛台过来。
宗顺帝躺在榻上,捏着军报一点点展开。
军报很短,他看了之后撑着坐起来,从常侍手中夺过信筒,倒出来了另外一封信。
信以蜡封缄。
宗顺帝急切地抠开那封蜡,取出里面长长的信,认真读起来。
整个清静殿,除了他粗重而不匀的呼吸声,就只剩下暴雨冲刷屋檐的声音。
见宗顺帝长久不说话,只有胸口起伏不定,百官便知这军报内容应该是极难看的。可圣人不说话,谁也不敢开口询问。
良久。
宗顺帝怒极,将那赤铜的信筒狠狠地朝地上一掷,信筒反跳起来,砸在一人身上。正是许家在朝中仅存的一人,中书令许永周。
众人连忙跪下来:“圣人息怒!圣人息怒!”
可他们哪里知道,那封信乃是燕王扈少毅亲笔。
扈少毅要求宗顺帝放回长公主,并赔偿白银三百万两,如若不然,便要公布宗顺帝毒杀太后的证据,并带着谌离踏上芮国的土地。
找了这么久,周挺的家人竟然落入了扈少毅的手中!
宗顺帝越想越气,浑浊的眼珠,直愣愣地望着浓黑如墨的夜空。
忽地,头顶上连连炸开一串雷。
狂风裹着湿漉漉的雨灌进殿中,将火烛猛烈摇晃,众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地上,都被拉得老长,忽左忽右,忽高忽低。
像是地狱遣来索命的无常鬼,朝他探出又尖又利的泛着血光的魔爪。
那些鬼似乎都黑着脸,眉间又都有一颗痣。
宗顺帝瑟缩了一下子,冲着那些光影大喊一声:“滚!滚!”
常侍吓坏了,担心圣人又犯了癔症,抓住他的手连声唤着:“圣人?圣人?”
宗顺帝没有回神,仍旧冲着夜空胡乱喊着。
太医们上前来施针定神,直至午夜,宗顺帝才又清醒过来。
众臣跪在殿外,齐声恳求圣人安心养病。
宗顺帝深深浅浅地胡乱咳着,手用力按着腿部被赤环松蚕咬过的伤口。
陆铮自然看出这是赤环松蚕的余毒开始反噬了。颜贵妃给的解毒药,没有彻底清除松蚕之毒,伤口会越来越痛,他的神志会越来越不清晰。
狗皇帝的时日,屈指可数了。
陆铮上前,黑亮的双眸里满是关切:“圣人,你可好些了?”
宗顺帝若有所思地望向陆铮。
这孩子从小就被留在宫中。
那时候他刚坐稳朝局,闲暇时,检查皇子功课,也会带着陆铮一起下棋,小小年纪,就能以半子之差输给自己。
陆铮聪颖,比他膝下那十来个皇子聪明又会说话,总是笑嘻嘻地看着所有人。
宗顺帝是喜欢这个孩子的,故而让他在宫中住的吃的用的,都跟皇子们差不多。
现在想来,算是没白养,陆铮对自己还有几分真心。
“陆铮.你父兄的伤势究竟如何?”
“回圣人,微臣回京时,大将军重伤,性命算是保住了。只是再难上马迎敌。我兄长”陆铮看向殿外的人,为难得紧。
“陆钧不是与你共同取了敌将首级?”
“取是取了.”陆铮弓着腰,低声在宗顺帝耳边说着,越说,声音越低,“他也受了伤。伤在要害之处.”
宗顺帝派去的探子只回来说陆钧伤了腿,没想到是伤了根本。
陆家,只剩下陆铮一根独苗可以延续香火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