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三月十二日,法国巴黎。 阿尔伯特·施密特坐在一辆漆黑的宾士600中,车停在会议厅正门前,他放下手头的报纸,把目光转向车窗外燃烧的人群。 施密特作为史塔西的侦察总局局长,此次是奉命来保卫主席安全的,当然,他很讨厌每次工作简报都得把元首们那些个长长的头衔一字不落地记下来,仿佛缺了几个字眼就会少条命似的。 “““推翻施佩尔!推翻施佩尔!””” “““立即停止!立即停止!””” 遥想三十年前战争爆发前的样子,与如今这个工团德国也没什麽区别,能开得上宾士的还不都是这批人。 劈里啪啦的声响在他背後爆开,那是集会民众将贴着施佩尔和斯派达尔画像的稻草人点燃了,草人身上还穿着件西装。 施密特捏了捏自己的袖口,轻声叹气。 施密特朝说话人的方向瞪了一眼,那人缩了缩脑袋,乖乖闭上了嘴。 nv人歪了歪脑袋,手指点在嘴唇上一副思考的样子。 她忽然又用手捂住了嘴。 施密特朝她看了一眼,然後头也不回地往里走去,叫福格特的nv人踏着小碎步乖巧地跟在他身後。 从普法尔茨到鲁尔,帝国昔日的顶上瑰宝尽数被这些自诩解放者的人巧取豪夺,直至分文不剩。 墙壁上镶嵌着仿制英式的槲木镜板,镜板中央是历任总工会主席的肖像画,这些肖像一直排列到1958年,而在这之前,准确来说,在阿尔都塞的58年宪法之前,则是法共总书记的画像。 “由绘制日俄海战的英国肖像画家约翰·密莱司所创,运用简素的构图,表现晦暗之中的红军神姿,严谨的写实和理想化恰到好处地结合在一起。这种手法完全地展现了军队那威武不屈的风貌以及解放世界的决心…” 镜厅依旧被保护起来,这片曾是当年皇室举行舞会的地方,墙面上硕大的镜子把窗户外的yan光和御花园景se,通过宽敞的落地玻璃窗引进厅内,使得在如此夸张的进深下,室内依旧亮堂。 他想像当年舞会进行时,灿烂的灯光把镜厅照得通明,无数镜子里的景象,如虚如幻,为皇室带来极尽享乐的场面。 这份梦境被一声严厉的责备所打断。 声音清脆中却带着威严与怒气,镜厅妖冶的光照在这个一身g练西装的nv人身上,给人一种nv皇回到了她忠实属地的错觉。 剑拔弩张的氛围,最後随着施密特的侧身让路而结束,工作在身,在这种场合发飙不是什麽好的选择,他选择暂时咽下这口气。 司长和局长,看似施密特在职位层面更高一级,但实际上第二十二总司haxxii–又称“反恐部门”早在六一七事件後就被拔擢到与局同一级别。 施密特也早在疑惑,虽说侦察总局主要针对东德和欧亚集团展开情报工作,但也涵盖几乎所有海外的情报工作,只不过西边压力小一些而已。 福格特小姐无疑又为柴火添了把油,不出所料被施密特叫到外头吹冷风站岗去了。 “侨民们是不是太欢迎施佩尔主席了,你看,又是点火又是大喊的,我是不是,该调整一下报导方向更为合适?” 福格特见有机会将功补过,赶紧打个哈哈把记者请走了。 “戴高乐同志对施佩尔的做法并不满意,的手段,用在一个遍布莫斯科眼线的地方,何况,还见了血,考虑过後果吗?” 韦塞尔并未接话,只是看着男人的脸,想从表情上判断局势。 “啊,是,施佩尔主席正在尽全力稳定国内局势,”韦塞尔抓住时机赶紧向男人示好,“计画在——” 疤脸男人摆摆手,转头坐在沙发上ch0u起雪茄来。 两个全副武装的蒙面人静静地趴在枪托後,测风仪在旁轻轻摇摆,两人却像是永眠般纹丝不动。 “行动暴露了。法”德国佬再往前走几步吗?法” 没过多久,对面建筑物底层的迎宾门里就冲出一串人撞开了示威民众,他们从怀里拔出枪,白se衬衣後面黑se的西服衣摆如破开海浪的箭鱼。 他朝剩下那个人伸出手,语气稀松平常地像是在院子里晒日光浴。 施密特眼见几个联络部的同事也跟着那群人一同冲了出去,心想大事不妙,连忙按住耳旁的传呼机。 他的神经一下子紧绷,感受到肾上腺素飙升的轻微痉挛,身t告诉他,自己已经安逸太久了。 视野的余光里,刚刚才起过冲突的诺伊曼不知从哪冒了出来,她扯开nv士西服外套,从腰间拔出一把hkp9s,同样面se凝重地奔跑着。 四周枪声不断,然而这座具有独特声学布局的剧院让人一时无法掌握准确的方位。 随着一个nv人尖锐的嘶喊声,前方亮着聚光灯的舞台顶部有东西落下,重重砸在了高起的木质舞台中央,鲜血不断从白se衬衣里渗出,在被砸裂的木板断缘处呲呲冒泡。 剧院二三层到处是复杂的道具间、化粧室还有员工休息厅等等,狭小的走廊里at-49强大的火力将追在前面的几个特工掀翻在地,浑身布满弹孔。 “局长!手榴弹!” 飞溅的粉尘和气浪把施密特重重甩在了墙上,他只觉视野一片模糊,强烈的耳鸣就快把心脏刺破。 “局长!” 尘土呛进了呼x1道,施密特沙哑着嗓音。 没有预想中的击倒,撞击的力道被杀手粗壮的胳膊卸了去,同时另一边,一只缠绕在黑se绷带中的手臂,从施密特身下巨大的空挡处探了出来,正面击中他的心口。 在杀手同样因巨大的冲击而卸力放松之时,施密特忽然上步,用肩膀撞在杀手x口,而後空手抓向敌人的手腕,打算用缠腕扭断对方持枪手的关节,同时另一只手从暗处扣稳扳机,来个零距离穿孔。 施密特吃痛下蹲,杀手趁势伸手绕过他的脖子,使出0绞牢牢控制住了他,还不忘把枪顶在男人的太yanx上。 “退後!法” “千万不要对他开枪,必须留下活口!”施密特大喊。 几十来号人在两人的喊话中似乎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平衡,没有人敢轻举妄动,只是跟着杀手的步伐前後挪动。 就在众人相持不下之际,一个人的到来打破了这种平衡。 “退後!法” “我只是奉命行事,放下枪,全部後退!法” 就在这一刻,施密特低身下沉,同时伸手夺枪。 一连串枪声过後,at-49在天花板扫了一排弹孔,其余的几颗,是诺伊曼手里的hkp9s留在杀手脑门上的。 他复杂地看了眼诺伊曼,而後愤然离去。 ——‘1971’——‘伯明罕’ ——‘1979’—— 但施密特知道,那届被大半个世界所抵制的莫斯科奥运会,最後只有欧亚集团的家伙们在那自娱自乐,成了笑话。 调度室里没什麽椅子,众人都只能靠墙歇息。 “局长,你说发生了这种事,主席会取消接下来的出访吗?” “他是不会让去年那种笑话重演的,明眼人都知道现在的外交困局,建交国家大都是第三国际的这些盟友,而且,耶拿的sao乱…” 他看见诺伊曼像个没事人似的跟手下议论着小队分配,气不打一处来,站起身就箭步向前拦住了诺伊曼。 “你怎麽可以s杀嫌犯?!”施密特大喊一声,随後低沉地说,“两发子弹都打在脑袋上。”才的轻微碰撞中,施密特已经判断凭藉诺伊曼的力气,在格斗上同样也不是那夥杀手的对手,但另一个目标也是她击毙的。 诺伊曼打掉了他的手,随後有条不紊地整了整衣襟。 施密特哑口无言,只能徒劳地怒视彼此。 诺伊曼转身离去,留下施密特一人在原地目送。 法兰克福,布雷默大街 原约翰·沃夫冈·歌德-法兰克福学院,现土地与劳动大学的数万学生们走上街头,他们堆起街垒,拆毁封锁线,举着标语牌竭力声讨。 玛蒂娜·希尔沉默地站在窗边,静静注视着脚下街道发生的一切。 戴着头盔身穿防弹衣的武装军警黑压压地扑了过来,宛如狼进羊群,清一se的防爆盾加警棍对上了赤手空拳的学生。 大部分平民慌不择路地四散逃窜,勇敢些的俯身上前与军警对垒,然而在互相挤压掣肘间,无数人被推倒、掀翻、踩踏。 天空中不时有‘嗖’的声音划过,带着长长的白se烟状尾迹,落入人群,那是催泪瓦斯。 教室走廊依然很安静,无论老师学生都像司空见惯了一般,身旁有同伴招呼她,希尔点了点头,无声地跟在队尾。 希尔挽着塑胶做的钳工篮,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然後抬起胳膊抹了把脸,稍显稚neng的白皙脸颊上又多了几道淡黑se的印子。 “求你们了,开门吧”“求求了”“同学,求你开开门吧”“同志!开门啊!” 同学们都走了,她是最後一个,呼喊声已经离她越来越远。 回程的脚步声在她脑海中清楚地游荡,接着,是cha销拔开的金属摩擦声。 不知何时,她的头发被身後一只大手扯住,在肚子上结结实实挨了几棍後,她昏倒了。 一串急促的电话铃打破了凝固的画面,放任电话足足响了四段之後,男人伸手拔起听筒。 将听筒重新放回,他长叹一口气。 一个警督正用警棍ch0u打着靠近牢房门口的人,帽子上红se的星星随着他手臂的摆动跟着摇晃。 “——父母花钱——”又是一棍。 “——就是让你们来g这种事吗?”接上一脚足球踢,警督涨红了脸。 希尔还是一副无jg打采的模样,r0u了r0u眼,侧身从人群中钻了出来。 这大概是她今天从下午开始说的第一句话。 几人在牢房门口耳语了一阵子,说罢,警督正了正帽檐,而後气愤地把棍子摔到地上。 警棍哐啷当地在水泥地上弹了几下,又翻滚两圈,撞到铁柱,不动了。 时间已经过了晚上八点,借助头顶亮着光的教育所招牌,当然,这也是方圆可见唯二的光源了,希尔发现原本挽在手里的工具篮不见踪影,这让她稍微有些烦躁。 希尔不紧不慢地向车靠近,当车门打开时,露出了坐在主驾的人的身形。 “谢谢伯父!”“辛苦伯父你了!”“再见啦!” 但希尔只是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施密特透过後视镜看着希尔,他并不奢求获得感谢,可希尔小声嘀咕的举动还是被看在眼里。 下车前,施密特轻声嘱咐道:“下次不要再和这些学生ga0什麽示威游行了,好好读书。” ‘嘭’的一声,车门关上。 福格特将一叠档递给施密特局长,并加以解释道: 福格特突然意识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连忙捂嘴笑了起来,“啊啦,局长肯定早有判断,是我多话了,那就先不说这个。” “总 “总之韦塞尔部长已经有了人选,”福格特指着照片上的人继续解释道,“他是这次巴黎元首峰会对外引资代表团的随行人员,部长说他就是‘红手套’,这次的事件,也是他策划的。部长在他办公室等着局长您呢,还有…诺伊曼司长也会一起过去…” 施密特没有理会,而是锁紧眉头,嘴里默念了一遍,‘红手套’… 那条无能的老狐狸…施密特在心中暗骂。 韦塞尔部长翘着腿坐在主位,手里夹着一支烟斗,见施密特与诺伊曼两人到来,便把烟斗调了个头,用木柄点了点两旁低矮的皮革沙发,示意二人落座。 “第一步要做的,就是把基辛格教授认定为东德间谍‘红手套’,把他和刺杀一事联系起来,写成报告递交给中央办公厅——” “喂,诺伊曼司长,”韦塞尔的嗓门明显大了起来,“他们事先就知道主席行程的每一个细节,为什麽你没有在出访巴黎前检查好随行团的名单,亏你还是第二十二总司司长?嗯?!办事不利,每每出乱子!正是因为如此,部长会议那帮人才想要取缔史塔西!” “马上让他招供,如果处理不好这次巴黎的事,你就卷舖盖走人。”韦塞尔抿了下烟嘴,而後把手一挥,站起身来。 “还有,斯库尔计画怎麽办?” “怎麽了?” 不过在施密特看来,老无赖或许甚至都忘了有这件事。 “那後天去不就行了,还问我做什麽?” 施密特也加以补充。 韦塞尔穿过沙发,抬眼看了看两人,甩下一句‘行动继续’後,便回到了他的办公桌。 “这是主席此次的访英日程,签完字就出去吧。” yan光透过几扇宽敞的落地玻璃窗,洒满了这间18世纪沙龙风格的办公室,光的粒子散落在诺伊曼淡金se的长发上。 ‘赫尔米娜·诺伊曼’ 这是他第一次得知nv人的名字。 “这中央委员会直属的差事,还真是磨人。” “我可能在军中呆的太久,不太习惯,政治方面,还请指教。”诺伊曼有些头疼地按着太yanx,喃喃道。 施密特看着她,右手握拳,拳峰在嘴前抵了抵。 施密特有些傻眼,低下头轻声说:“政治的第一步,就是料想那条老狐狸耳朵尖得很。” 仅仅不过一瞬,像是冬日清晨的蜉蝣那般,但施密特还是留意到了诺伊曼脸上刹那间的飞红。 “司长,准备得差不多了,基辛格教授那边,可以进行收尾。” 诺伊曼沉下脸,再不见先前的哪怕一丝影子。 史塔西总部虽大,但到处都是窗户,光线照shej1n来,透过墙边绿植薄薄的叶片,映在暖红se的砖墙上。 莫德罗越走越深,从二层到一层,从一层逐渐进入地下,白昼沉沦,坠入地平线,不再有窗户的怜悯,光线逐渐变得暗淡,暖se的砖墙逐渐被ysh的水泥所替代,口哨声也不再是唯一的声响。 细看才会发现,那些树影净是些淩厉的铁槛,铁槛组成一排排牢笼,顶端被陷落的天花板压得喘不过气,而滴落的‘水’,则带着腥臭味。 铁门打开,莫德罗对着两旁呆板的墙壁随口说了句‘辛苦了’,继续大步向里。 “喂喂喂,怎麽总把人的关节给卸了呢,重要的是情报才对啊。” 牢房边的‘主治医师’听闻莫德罗的声音转过头来,他正在吃午餐,一盘上好的德式烤肠拼盘,对他而言,莫德罗的话算是一种夸奖。 “来,给他穿上衣服,送到二十三司下辖的6号室。” “代号是 “——等等,等等,那个,”脸已经扭曲到看不出原本样貌,紫红的脸颊肿得盖过眼睛,这个被称作基辛格教授的人打断了诺伊曼的陈述。 诺伊曼放下手中的资料表,抬头看向一桌之隔的基辛格教授。 “怎麽可能是间谍头目呢,”教授哀求道,“我,我真的是基辛格,只是一个ga0学术的,委员会邀请我作为顾问参与代表团访问,我,我我我有委员会寄给大学的书信——” 站在诺伊曼身後的莫德罗主任冲上去便是一记掌掴,教授连人带椅子应声倒地。 “听好了!你的同夥一个个都已经招供了,你就是‘红手套’!”莫德罗继续威胁道。 诺伊曼仿佛一位局外人,没有制止属下,也没有丝毫怜悯,只是双手抱x,静静坐在那。昏暗的灯光下,她融在灰se的y影中,冷冷看着这一切。 “来,”莫德罗按住基辛格的脑袋,凶狠的眼神就像要吃人,“你加入这次的出访随行人员,把主席行程偷偷泄露给东边,去暗杀他,对不对!” “抓住他。”莫德罗不紧不慢地脱下外套,整齐叠放在一旁空置的椅背上,同时两个探员上前架起了基辛格教授。 “别杀我!别杀我!救命啊!————” ‘哢’ 同日傍晚,法兰克福市郊,贝根镇 他抱着满车厢的衣物进了店,又分户装好放入衣篓,随後关上店门,挑了其中一件衬衣来到内部隔间。 ‘红手套:斯库尔计画将派遣特种作战队…’ 胜利者,全俄罗斯的元首,伯里斯·萨文科夫即将迎来自己的70岁生日,一幅由俄罗斯人民共和党nrpr党务宣传部印刷的世界地图被装裱在了他的办公室里。 他满意地扫视着俄罗斯母亲新的势力范围。 在更西方,根据《多l多协定》,俄罗斯将获得贝根,以及奥福特铁路贯通挪威、瑞典、芬兰三国的铁路大动脉的控制权。 只是说到协定,萨文科夫当然清楚,这种纸面上的东西在没吃进嘴里之前其实都不作数,这件事,本应该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是的,要不是不列颠联盟那夥人煽动叛乱,仰仗海军抢先占领了特l德拉格和北挪威,又保下丹麦,致使如今这个北海统合国残缺不全,这帮子瑞典人大概率是会将他的战利品拱手奉上的。 今天是他的生日,他打算把这些烦心事暂时抛诸脑後,而且生日宴上北海统合国民族团结党总裁于l克l克也要出席。 元首重新拾起桌上海德里希的那份战争计画,心中忽然有了主意。 1949年2月7日,萨文科夫态度转变,口头同意了德意志国东德领导人的统一计画 战争开始第四天,德意志国国防军占领汉堡 战争开始第七天,不列颠联盟、婆罗多公社等国参战 同日,北海统合国总理召见俄罗斯国驻瑞大使,强调如果第三国际越过12线,瑞方将参战。 战争开始第五十四天,国防军占领多特蒙德 战争开始第六十二天,法兰西公社红军西方面军边防部队进驻法兰克福 战争开始第六十五天,第三国际取得不来梅围歼战役胜利 战争开始第七十四天,瑞方再次发出警告 战争开始第八十一天,北海统合国参战 战争开始第一百四十五天,北德平原,战线回弹至12线附近 战争开始第二百四十一天,北海统合国崩溃 埃森停火协议签署,规定两德分界线维持在停战时状态,即维斯马-埃尔福特一线 距离停战两个月後,俄罗斯国全面接管芬兰 1952年初萨文科夫病逝 施密特一如既往地板着脸,不过今天情况略微有所不同,因为身旁某个人的存在切实地让他感到麻烦。 福格特伸着懒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松软的衬衣,领口处乾脆没系纽扣,白皙的脖颈大咧咧得坦露出来,甚至能看见锁骨。 “局长,怎麽好像从来没见你犯困过。” 原来二人正在购物中心楼下的小酒馆排队买热蛋酒,倒也没事先约好,不过碰巧偶遇罢了。 “出去透会儿气,我的那杯多加糖。” “局长,要加多少呀,两茶匙够吗?局长,局长?”福格特大声追问。 ‘要不是她工作能力强,要不是她工作能力强…’施密特在心中安慰自己。 那是一个身着黑se短款西服的背影,淡金se的长发一束束细致绑紮,俐落地垂下一道马尾,每每摇头,都如摇曳的烛光在黑夜作响。 施密特条件反s般地闪身背墙隐藏起来,这般慌张举措,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因为他分明看见,这位司长方才久久盯着这家名叫lahansa的nv士服装店某处。 “逛男装店?” “还在人民军的时候,甚至没什麽机会穿便服,如今脱下军装穿上西服,对我而言已经十分不可思议。” 诺伊曼抱着衣服结帐去了,施密特对她为何买男装之类的事并不感兴趣,於是回街上点起了烟。 步行街两旁的积雪还未融化,早上广播也播报了法公社鲁尔代管区供暖不足的新闻。 诺伊曼拎着一只纸袋走了出来,靠在墙边也点上烟。 “为了买蛋酒。”施密特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以为他是来监视的。 “差不多。” “你调来史塔西已经四个月了吧。” “一杯蛋酒三马克,二十亿马克,能买多少杯蛋酒。埃里希·昂纳克要不是坐着政治局委员的位置,又怎麽能贪到二十个亿。”她继续说道。 老人穿着单薄的秋衣,秋衣外头是环卫队的塑纤马褂,下面垫着几根捡来的歪歪扭扭的木料,想来是在雪夜生火用的。 施密特盯着诺伊曼蔚蓝的眼睛,只是x1着烟。 福格特匆匆赶来,手里握着两杯蛋酒,像表演杂技一般维持着平衡。 福格特看到诺伊曼的那一刻眼睛瞪大了,但声音却越来越小,躲了在局长身後。 施密特接过杯子,侧身又把位置空了出来,无奈之下可怜的福格特只能没话找话。 话题没有在她预料中那般展开,而是si一般的寂静。 “哈哈哈哈,哈,尴尬?” “因为前任总书记邓尼茨遇刺一案,史塔西的人全被抓进人民军搜查中心,当时负责我的调查官就是她,赫尔米娜·诺伊曼同志,对吧。” 施密特微笑着继续道:“我们一起待了大概两周时间,那时有外伤也没人管,这边的肋骨,大概弄断了两根左右吧,这侧是一根。”施密特隔着西服指了指自己肋部。 当日晚,美因茨兰德大街 “喂,是我,”施密特把住方向盘,伸手从马鞍处拿起铃铃响的车载座机。 “抱歉这麽晚打电话给你,部长先生。但我有急事要向你汇报。” “东德和不列颠正在就战争时期遗留的劳工问题进行非正式会谈,将於近日在l敦举行,期间一位东德高级官员有意向叛逃。” “一份ssn黑太yan蓝图,相关研发档,以及一张研究人员名单。” “是,部长——”电话那头倏地挂断,只留施密特半句没说完的话飘荡在空气里。 施密特盯着陷入寂静的座机,半晌,才转头看向前方,那遥远的万家灯火。 施密特身披驼se风衣,戴着一副小巧的圆框眼镜,如同此刻他身下那辆bckcab的圆形车灯缩小版。 施密特给过小费,打开车门快步跃入一栋酒店,侍者穿着仆人的服装前来迎接,门厅外,头顶富丽的标识上写着‘l敦布莱克法尔凯悦皇家酒店’,在一个工人国家。 史塔西l敦分部的特工将临时监听总部设在酒店高层套房中,施密特一手端着酒杯,透过飘窗向下眺望。 一串急促的电话铃将沉溺的思绪生生拽出。 施密特与众特工纷纷戴上耳机,紧张地围了上来。 “是的,我是多里兹公司法务部的赫斯廷斯,英”见对上暗语,贝克舒了口气,坐倒在椅子上,“你现在在哪?德” “‘我们’?”贝克重复了一遍,这是此前未预料到的情况。 “等等,之前从没听说家属的事——” “说出你的姓名,所属单位和职务。” “恕我不能透露,你们的部门里有内鬼,冒然说出口我的安全没法得到保障。” “等碰面後,我会当面告诉你。” “你好,先生,撤离计画非常安全,请你说明身份。” 前些日子上头刚刚宣布‘红手套’,也就是基辛格教授已经落网,如今从敌国的叛逃人员口中再次听到这个名字,l敦分部的人在心里都默默猜了个不离十。 “我们局里不可能有内鬼,‘红手套’已经被抓了,”施密特知道行动的全过程录音最终都会上缴给部长会议,不可能做打自己脸的事,所以他没有选择只能继续扯谎,“如果你不相信我,我们就放弃本次行动,说出你的姓名,所属单位和职务。” 声音里带着无奈,但寥寥数语,却让房间中所有人的神经绷紧到极点。 “已接近登陆地点” “所有登陆点均已靠岸” 诺伊曼静静坐在司令位上,身後是一张由红se的血与黑se的铁组成的欧洲地图,铅se西服与整张脸统统笼罩在y影中。 “收到,stasi行动中心开始行动,代号ssn” 不列颠联盟,l敦 汗水逐渐从额头渗出,施密特皱着眉向探员们奋力挥手,作驱赶状,让他们赶紧通知格林贝克的作战指挥部。 施密特还在同叛逃官员周旋之际,贝克已经通过密线接通了史塔西总部。 “我再重复一遍,这里是l敦,我们在一个东德庇护者那里收到情报,ssn行动已被敌方获悉!” “所有单位!马上回撤!停止行动!马上回来!” 机枪声,半自动步枪的拉栓声,榴弹爆炸的声音,r0u被子弹穿透、打碎的声音,子弹s入沙石、s入水中的声响,惨叫,呐喊,源源不断地从无线电那头传回。 作战行动队一共32个人,他们的屍t会在明天从海面浮起。 1949年7月21日卡尔·邓尼茨任nvanationalevolksare国家人民军人民海军总司令,国防部第一副部长兼参谋总长 1959年‘耶拿事件’爆发 1960年6月14日借镇压名义,邓尼茨派遣第8摩托化步兵师aj、第40伞降突击团aj、海军陆战队第6旅团进入法兰克福 同日上午8时‘军事革命委员会’以德国统一社会党中央委员会总书记瓦尔特·乌布利希的名义宣布戒严,封锁全国所有港贝、码头和机场,晚7时至早5时实行宵禁 同日部长联席会议主席奥托·格罗提渥召开最後一次部长会议,後宣布内阁总辞职 1964年1月25日卡尔·邓尼茨当选德国统一社会党中央委员会第三任总书记 施密特和贝克主任各自驾驶一辆车分别把守在卡廷路和金士威路,这两条可以封锁酒店的交通要道,其他特工则混迹于周边的人群当中,或是停在路旁预防突发事态。 无线电对讲机的公共频道里传来贝克主任的质问,这让施密特很不爽。已然笼罩在恐慌与怀疑的乌云之中。 施密特正面回应,这同样也是说给所有探员听的。 他坐在一辆拆去尾座的大众t3transporter平头厢式车上,通过车窗一一确认所有探员均已就位。 “目标正在移动。”‘呲’ “找到那个提着绿se公事包的,是哪一个?快!”‘呲’ “向左边看,有个穿灰se西装的,他手上拿的是绿se公事包。”‘呲’ 贝克主任准确判断了此人来历,就在前几日,所有探员都已接受对东德高官的识别训练。 报摊旁的人已经买好报纸打开看了起来,电话亭中的人挂上话筒快步向斑马线走去,角落里一对ch0u烟聊天的男人也捻碎烟蒂。 他朝周围的同僚打了声招呼,大概意思是去上厕所,然後自然而然地进了酒店,只是待门关上後便急忙大步飞奔。 所有人都脸se一变,但施密特没等属下做出回应:“重复一遍,贝克去找家属,我去接应叛逃者。”‘呲’ “在紧急情况下放弃家属来配合我,ssn武器情报是第一位的,作战开始!”‘呲’ “哪来的荒唐事,taade。” 黑se的计程车不顾一切地冲过十字路口,两旁被b停的车辆纷纷按响喇叭,施密特的那辆厢式车也在其中,他抓起对讲机大吼:“贝克探员,你在g什麽?!” 便衣探员们都被两个领导矛盾的指挥ga0得0不着头脑,只得愣在原地。 “部长说间谍‘红手套’的情报才是我们的首要任务。”‘呲’ “贝克探员!——”施密特的话被生生掐断,贝克关闭了公共频道的对讲机,伸手从背後又另取出一只。 原来这只对讲机用的是l敦分部的专属频道。 与此同时,酒店内,路德维希同样也在拼命奔跑,鎏金的大堂里水晶灯投下深棕se的光,他越过推来的餐车,越过行李架,还险些撞到一脸疑惑的大堂执事。 路德维希慌忙地前後各探视一眼,而後故作镇定地走上街,像个没事人一样。可在贝克把车停在他身後时,他又急不可耐地转头跑向车门,用手掌敲击车窗。 “你要去哪里?”贝克摇下车玻璃,冷漠地看了眼窗外的男人。 他突然看见马路对面出现了一对母子,於是扶住车悄悄站起身,朝两人深深望了一眼,并做了个‘先别动’的手势。 萨沃伊爬坡道的另一头,一辆大众t3transporter从对向驶来,施密特跳下车拉开轿厢门吩咐这对母子赶紧进去。 “你在g什麽?”他愤怒地质问。 “我说过等我到了西德才会告诉你们。” “这就是你们西德情报部门的做派吗?快点给我开门!”路德维希怒视着贝克,咬着牙在把手那儿又猛拽两下。 贝克瞥了眼窗外的路德维希,视线看向前方,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但他的话语无法传达给贝克,无奈施密特只能启动油门先带两位家属撤离。 贝克事先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想让路德维希在此刻这个生si攸关的局面下吐出情报。 “‘红手套’於1978年8月14日在利物浦,1979年4月6日在l敦,两次同其上司德意志国情报局盖l组织本部部长弗里德里希·瓦尔茨见过面。把这两条和你们探员的行踪记录进行b对,符合条件的人就是‘红手套’。” 见路德维希主动离队上车,东德特工们立即认定其叛国意图,随即大批人马追了上去。 先是後挡风 贝克主任与路德维希只得低下头,以躲避从後面不设防的洞口处穿来的呼啸杀器,几颗子弹嵌在挡风玻璃上,白se的gui裂褶皱蔓延开来,挡住大半的视野,车速也不可避免地被迫放缓。 贝克单手握方向盘,从怀里掏出p220,对着东德特工探入车窗的持枪手便是一枪,没有丝毫停顿,第二枪命中面门。 男人狠狠撞在坚y的水泥地上,滚了四五圈才停下,但他仿佛已经忘记痛觉,挣扎着站起身,向车离去的方向一瘸一拐跑着,血不停地从灰se西服往下滴。 贝克已然没有余力去管别人的si活,只是匆匆向後看了一眼,便一脚把油门踩到底,轮胎和地面剧烈摩擦,发出刺耳的噪音。瞬间暴涨的动力已经超过轮胎极限,空气中能明显闻见橡胶烧焦的臭味。 bckcab已经达到了极速,220公里每小时让这辆经改造的老爷车再难控制姿态,发动机转速表的指标跳入危险的红区。 先是剧烈的碰撞,一阵刺耳的金属裂响袭来,大概是车t主龙骨断了,接着他感受到了失重,整个人跟着计程车一起翻滚,天地倒悬。而在这美妙的失重t验过後,则是暂态将钢筋铁皮拍扁的下砸。 “局长!目标和贝克主任被困在滑铁卢大桥入口了!贝克主任中弹被困车内,我们该怎麽办?!”‘呲’ 施密特不断思索,但纷杂的念头涌入脑海,他摇摇头想要把g扰剔除,随後快速闭眼又重新睁眼,像是下了某种决心。 施密特猛地拉开轿厢门,大吼“出去!出去!”,nv人苦苦哀求,小男孩哭着喊妈妈,双手稚neng地抗拒着施密特铁一般的爪子。 “请你不要这样!求求你!我丈夫呢?!”nv人喊得撕心裂肺。 身後的nv人依然不肯放弃,“请不要抛下我们,求求你!求求你,请听我说…不要丢下我们…” 此时的卡廷路上,史塔西l敦分部的探员们已经与snd的人进行了全面交火,先前因拦截贝克发生碰撞的几辆车,此时同满目疮痍的黑se计程车一起四散躺在路中央,成为了天然掩t。 史塔西这边人数占劣,不过幸好有一把g3冲锋枪勉强维持局面,有探员想从侧翻的计程车里救出贝克主任,不慎将身t暴露在外,腰腹部瞬间被开了几个孔。 穿着皮衣的史塔西探员正一支一支地给司登填弹上膛,他知道现在必须做些什麽才能保持冷静。 随着最後一把司登弹匣填装完毕,他一面朝同事大喊:“快!向上面报告我们的位置!”,一面冲出掩t疯狂倾泻,因为先前的撤退,被遗落的通讯中继站距离他们尚有十多米,他必须打开局面。 身後忽然传来呼啸的引擎声。 同一火力点的同事急忙将他拽倒,东德的支援小队竟然从金士威路绕到了他们阵地的後方。转头看,一辆黑se的斯柯达弗雷西亚被从内部打破车窗向他们袭来,巨大的玻璃窟窿中探出两支pi-k,黑洞洞的枪口对着暴露在外的薄弱背部喷出火舌。 但他们没有料到,姗姗来迟的公野马首领,此时带着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摩擦着铁蹄发起猛冲,誓要将狼头撞碎。 焰火在他眼前炸开,他是伏在高枝上的枭鸟。 引擎声如同暴雷,沿途留下笔直的白se尾气。 在钢铁像牛n盒一样被压扁时,置於其中的人只能化作r0u泥,支援而来的东德奇袭部队被灭。 当这支采用762毫米口径nato子弹的自动步枪出现在施密特手中的那一刻,火力逆转。 “快!上车!” 施密特无心恋战,他指挥所有史塔西探员边战边退,在把伤患尽数抬上车後,他将枪扔进了早已残破的後挡风玻璃窗中,闪身进入驾驶室。 後座,这些l敦分部的大男人们泪眼婆娑地喊着贝克主任的名字,而施密特却瞪大了眼,盯着路旁的某处,久久不能移开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