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宁则是被雨声吵醒了。她今天实在是有点累了，因此睡得也早。外头电闪雷鸣的阵势吓人，她挑开帘帐一看，看到守夜的小丫头睡在脚踏边，裹了一床被缛正是酣睡的时候，倒是没有被吵醒。 罗老太太是有咳疾的，只是发作没有个定数，说来就来的。咳疾一犯的时候晚上就睡不好，白天整个人都没有精神。罗成章与罗大爷都找过许多偏方来治，却都不见好。 还有徐妈妈轻声道：「小声些，姐儿在睡。莫要把她吵醒了……」 第二日起来，宜宁就找了小厨房的管事婆子来。 「我要一些枇杷叶。」宜宁边描花样边说，「还要川贝，但是川贝要越小越好，只要『怀中抱月』的。嬷嬷能寻来吗？」 宜宁用笔头抵唇，正想该如何跟这管事婆子解释什么是『怀中抱月』。就听到门外传来一个淡淡的声音：「怀中抱月是最佳的川贝，唯有蜀地才能出产。」 罗慎远扶住这小丫头的身体，让她稳住势头。嘴角露出一丝淡笑：「怎么的，你倒是活泼了许多。」 她打开一看，原来是一包粽子糖。 罗慎远低声说：「给你带回来的。」 宜宁的攒盒打开，足足有个五六层，每层都有不同花样的吃食，干果蜜饯，糕点糖饼，甚至还有肉脯。 他坐下来问她：「你拿那些来做什么？」 「七小姐一片孝心，老太太知道了一定高兴。」管事婆子含笑说，「奴婢这就让人准备去，一定按照七小姐的吩咐来做。」 「再过两个月就是秋闱了。我们罗家书香传世，子弟读书向来是好的。你们三人这次一同去考，都不要懈怠了。」罗老太太叮嘱道，「从今日开始，每日读书不能少于七个时辰。怀远，你三年前便考过一次，这次能中的希望极大。得给弟弟们做个榜样。」 罗老太太又捂着嘴咳嗽了几声，让罗怀远和罗山远先回去了。舟车劳顿，他们也要休整一番才是。 宜宁就坐在西次间里描花样，他们说话她都听得一清二楚。她听到罗老太太低声问他：「这次你可有把握？」 「三年前你的文章，叫那位曹大人看到了，便说必能中举无疑。」罗老太太声音冷凝，「我现在问你，你这次能不能中？你可知今时不同往日了，你也大了，我不会再那般对你。」 后面声音就低了下来，宜宁恨不得把自己扒到屏风上，好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但是雪枝在旁边守着她，她又不能明确做出偷听的模样。宜宁只能收敛心神继续描花样，渐渐隔壁就没有声音了，罗老太太却被徐妈妈扶进来，叮嘱她要好好描花样，明日就照着这些花样做女红。 她下了罗汉床穿好鞋，探头往屏风后一看，发现罗慎远还坐在圈椅上喝茶。瞧她探出了一个脑袋，他头也不抬地继续喝茶说：「宜宁，我临走的时候让你练字，你练的字帖呢？」 她不知道罗慎远会这么早回来，那本字帖只练了一半不到。 罗慎远抬头看着她，语气不变：「去把字帖拿来。」 宜宁站在他面前，能清晰地看到他眉心一道皱痕，浓眉下就是低垂的睫毛，鼻樑到下巴的弧线都非常好看，坚毅俊秀。其实若要是论起外貌来，程琅应该才是最俊秀好看的，但是宜宁看罗慎远久了，觉得他真的有种独特的好看，而且是越看越好看。 「我听说，父亲冤枉你摔了一串碧玺。你哭了许久。」她突然听到罗慎远的声音。 罗慎远顿了顿，继续说：「宜宁，这些都是无妨的。关心你的人自然关心，若是不关心的人，再怎么也不会改变。字帖写的不好，明日我重新写一本给你。」他站起身，摸了摸她的头，然后提步离开了。 其实宜宁倒也不是真的因为被人冤枉而伤心。真正伤心的是小宜宁吧，而她也实在是压抑很久了。倒是三哥，似乎真的对她比原来亲密些了。居然还摸了摸她的头。 她正想着这些事，小厨房的管事来告诉她川贝枇杷汤已经熬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