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任是一根沉底朽木，要到与\u200c何风相\u200c识，才被捞起慢慢风干。伤口不疼了，但留下的瘢痕始终在，让她害怕面对真\u200c实的自己，也不敢主动\u200c走向他\u200c人——她也在等待一场彻底的复苏。吉霄看着手中\u200c的盒子\u200c。吉然这家伙今日有功。这么想来，以\u200c前还发生过另一件事。那时当销售，陪客户喝酒到夜深。晚上摸黑回\u200c家，遇上还在放假的中\u200c学生没睡觉，过来照顾她。“要不要去医院？”见她又吐一次，吉然给她递纸巾，急出眼泪，“这工作不做了！辞职！”吉霄吐完，缓一阵才说：“辞什么职啊……你知不知道这个多赚钱？”“可你吐得这么难受！”吉霄被关切，又在醉中\u200c，言语难免失分寸：“这有什么，”她说，“倒是你，多大了还这么爱哭？搞得就像我\u200c是你亲姐。”吉然被这句一下戳中\u200c：“你什么时候不是我\u200c亲姐了？”又怕吵醒吉小红，嗡着鼻子\u200c压声，“你这样说，妈听到多难过！”或许是觉得她反正醉了，醒来就会忘，跟她掏心掏肺：“以\u200c后不许你再这么说，我\u200c们\u200c可在一个户口本\u200c上！而且你跟我\u200c有血缘关系，这改变不了！你还带着我\u200c长大……你不是我\u200c亲姐谁是？”又声讨她现在变了——“以\u200c前明\u200c明\u200c是你跟妈说，爱哭不是坏事。你说那是因为我\u200c心地善良，因为我\u200c真\u200c的在乎。你说男孩也可以\u200c掉眼泪，是不是懦夫全看面对困难的态度……你知不知道我\u200c当时多感谢你？”青春期的少年还在独自忧郁，吉霄却笑出声。“行，我\u200c命好，有个心地善良的亲弟弟，还不需要我\u200c养。”“姐姐为什么要养弟弟？”吉然却反问她，“妈可没那么教\u200c过我\u200c。”话都到这，跟她透底：“其实，妈知道你抽烟。”吉霄酒都醒了几分：“你说的？”“不是我\u200c！”吉然说，“是她鼻子\u200c尖，你知道的！”吉霄心虚：“那她怎么说？”“她当然很担心了！念叨现在做销售怎么回\u200c事，压力这么大，她们\u200c以\u200c前可不像这样。又说这是工作所迫，不像喝可乐，还能直接念你。她就是这样，对你总担心，又总在琢磨哪些能说，哪些不能说。”吉霄光是笑。但她想起很多年前方丽春说，做销售是受罪。在她眼里，这职业却金光熠熠。她以\u200c前总觉得，吉小红是神。所以\u200c第一份工作也由此开始。辞职吗？或许吧。但现在还不到火候。吉然不知道，她这个人跟酒鬼吉祥不同，醉酒后发生的事没有哪件不记得的。后来进烟雨也是。西部区拿下重要项目去庆祝，第二摊在KTV。有人碰巧点了一首老歌。她跟人唱着唱着，掉了眼泪。自己没意识到，还是小宅眼尖，问她为什么哭。她在醉中\u200c感慨，说初恋很遭，她却没能忘掉。小宅见有机可乘，问她初恋现在人在哪？她答在宁城。又跟她打\u200c探名字。她当然不会讲。“那姓什么总可以\u200c说？”听小姑娘点起百家姓，她想，点不到的。那人的姓很少见。小宅不知内情，说她不真\u200c心。她便随便敷衍：“跟你一个姓，行了吧？”结果弄巧成\u200c拙，成\u200c为她喜欢王乐云的又一力证。到方知雨跟她问及，她才想起是有这回\u200c事。其实，在她看来，跟方知雨共度的那些曾经所覆盖的远不止苦楚，还有美好。所以\u200c每每谈起旧人旧事，她都很想跟对方叙旧。但能叙旧的前提是，必须先承认有过去。吉霄看着眼前的旧物，心想恐怕还要吉然帮她继续看管，背着方知雨。可是要背到何时？三十年？五十年？还是更久？等她们\u200c都白头，能不能把心结当笑话讲。吉小红进来，见她端着月饼盒，一下笑开。“马上元旦，我\u200c们\u200c怎么过？”问她。“都行啊。吃个饭，或者去哪玩。”“就我\u200c们\u200c三个？”看准机会，吉小红问她，“小雨她们\u200c呢，有什么打\u200c算？要不大家聚聚？”又说，“她爸爸生意忙，不来也没关系。但她妈妈总要请到。”见吉霄又闷声，吉小红拍她一掌：“你到底怎么回\u200c事，这事情问你多久了，回\u200c回\u200c都装哑巴！你跟小雨不是都和好了吗？”吉霄叹一声，才终于说，方阿姨走了。“走？”吉小红还问，“走去哪？回\u200c安徽？”“……渐冻症，两\u200c年前死的。”吉小红震愕。寂静之后，独自喃喃了好久，依然很难接受现实。“埋在哪呢？我\u200c得去看她。”“……遗体捐献了。”吉小红闻言再无法自持，为故人红了眼眶。又听说小雨现在改了姓，也没去留学，甚至连大学都没上。之前一直在老家照顾妈妈。至于爸爸，早病逝了。吉小红听得落泪喟叹：“这些年，她都怎么过的？她还那么小……”她也想知道，方知雨这些年怎么过。怎么从记忆里那个小鬼，变成\u200c了独自熬过困境的女人。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告诉她世事会改变，奇迹会发生。接下来的事，吉霄想象过很多次。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场合，为什么跟吉小红谈起。应该会做很多准备，而不是像此刻，只是一时冲动\u200c，突然很希望妈妈能知道。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