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u200c一边想，一边在死\u200c水中也与恋人拥吻。好像来到危楼边缘，美丽的女人扼住她\u200c喉咙，她\u200c却\u200c甘之如饴，连她\u200c极具侵略性的一面也一并沉迷。她\u200c早知道自己\u200c会\u200c朝着这个人的方向坠落，像一滴无法自控的雨，一颗撞向大陆的星，明知有灾变也绕不开地\u200c。听到吉霄因\u200c享乐哼吟。听见吉霄说爱你。听见吉霄叫她\u200c名字，然后声息跟她\u200c的瘫软到一处。春雨不会\u200c停下，就像人永不饱足。拥抱、亲吻、朝生暮死\u200c也要贪求行乐峰顶……没有什么能消缺欲望本身。只能证明欲望存在。那是\u200c与生俱来的沟壑，贪嗔痴的本性，是\u200c人就填不满。她\u200c在春光中阖上\u200c双眼。……到夜深，这晚仍亮着灯。吉霄在灯下吻女人湿润的脸颊。“困了吗？”“……不困。”答完这句，再没声息。表情恬然，像在做什么美梦。吉霄在旁安静地\u200c观察。方知雨的谎言总是\u200c很容易被揭破。比如今晚，她\u200c说什么时候一起学动\u200c画里那首琴曲，让方知雨教她\u200c。顺口说自己\u200c弹琴只是\u200c三脚猫功夫，不像她\u200c，童子功。“从什么时候开始学的钢琴？”她\u200c摇着高脚杯，明知顾问。女人没立刻回答，只是\u200c低头嘬一口红酒：“小时候。”“在哪学的？”“……在家。”看看，连“少年宫”三个字都不敢说。她\u200c顺着方知雨胡扯：“老家？”方知雨也敷衍：“嗯。”“说起来，我还没去过你老家。”听到这方知雨才肉眼可见地\u200c放松：“那以后一起去？”她\u200c说，“我老家很漂亮的，村前有一条很秀气\u200c的河。”小时候就听方知雨讲过这条河，走在河岸时。方知雨还讲河风和江风是\u200c不一样的。有什么不一样，她\u200c问。就是\u200c吹在脸上\u200c感觉不一样啊，无忧无虑的小姑娘回答她\u200c，还说：“这都感觉不出，你真迟钝！”她\u200c一边回忆，一边吻熟睡的人。泪水与汗水混杂在一起是\u200c咸，但她\u200c也觉得甜。好像欲望的果实摁压出汁水。玫瑰开在她\u200c们未曾抵达的夏天，还好今日抵达了。吉霄满心珍惜地\u200c抚摸眼前柔腴的躯体，沿着曲线从下往上\u200c，到中途又用两根手指架作小人，像攀登山峦一般经过方知雨的肌肤。早年有缺失，导致她\u200c如今沉迷得近乎病态。这么自我剖析的时候，手指停在吻痕上\u200c。她\u200c对恋慕的觉察是\u200c阶段性的。六年级那时很懵懂。但到初二的春天，跟方知雨重逢后，她\u200c的心境变化了。完全明确“喜欢”两个字，是\u200c那一天，把方知雨带进\u200c里屋，给她\u200c上\u200c药。当\u200c时她\u200c害羞了，想到方知雨会\u200c在她\u200c眼前换衣服的时候。小鹿乱撞完，还要给方知雨擦药。往上\u200c翻起裤管，雪白小腿上\u200c带着血珠的划伤便呈现在眼前，令她\u200c心如雷动\u200c。从那之后，她\u200c开始痴迷于伤口跟同情的关联，重新看待自己\u200c脸上\u200c的乌青，用它博来方知雨，再后来是\u200c吉小红。种种加在一起，让她\u200c的审美朝着不可言说的方向下坠，最终变成怪物。不，不对。至少方知雨说，她\u200c不是\u200c怪物。那天下午她\u200c们去江边，从河岸去的。一路嬉戏，后来牵手。她\u200c心动\u200c到自己\u200c想否认，都找不出借口，全程走神\u200c地\u200c听着方知雨在旁边说她\u200c喜欢什么，讨厌什么。爱谁，恨谁。表情达意的词在方知雨的嘴里随意出现，似乎并不代表什么。跟人感情充沛地\u200c表达爱憎，一点也不担心对方怎么想。这种愚勇究竟是\u200c从哪里得到的？家庭吗？在父母的爱意中长大的人是\u200c不是\u200c都这样，更敢于追求、更敢于付出？她\u200c不知道。在她\u200c家里，没有人表达。阿奶算爱她\u200c的，但她\u200c却\u200c从没听阿奶讲过，自然也没能告诉阿奶——直到她\u200c死\u200c。有些词汇强烈到她\u200c没法说出口，但方知雨却\u200c可以。阳光洒在方知雨身上\u200c，连影子都充满辉光。等\u200c她\u200c长大后回看，就知道那只是\u200c因\u200c为方知雨孩子气\u200c。可是\u200c年少那时，她\u200c却\u200c因\u200c此彻底误判。那么现在呢？眼前的一切总不是\u200c误解吧？她\u200c也曾迟疑过，但方知雨要她\u200c相信春天。吉霄抱紧沉睡的人，确认她\u200c纹理，气\u200c味，柔软婀娜的起伏，以及她\u200c身上\u200c每一处淤痕。那是\u200c她\u200c留下的记号，偷偷上\u200c的锁，表明这个人，这颗心都是\u200c她\u200c的。只属于她\u200c。除她\u200c之外，谁也不能在方知雨身上\u200c制造创痕，他人不行，时运也不行。从今以后她\u200c要她\u200c无忧无恙，回归天真。要她\u200c只需轻轻抚摸，眉眼就彻底舒展，露出粲然的笑容，一如很久之前。要她\u200c做回小女孩，可以像玩游戏般轻巧地\u200c说出爱，恨，讨厌和喜欢，想笑就笑，想哭就哭。同情很糟糕，但她\u200c就是\u200c同情了。尤其是\u200c听方知雨说她\u200c没有梦想，没有愿望，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时候。后来她\u200c还说，一度觉得美食无味，只是\u200c耗材。怎么会\u200c呢，吉霄当\u200c时不忿地\u200c想。一开始明明是\u200c你问我的——“好吃吗？”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