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我没去。”赵四含笑望向云倾。云倾蹙眉问:“夫君为何不去?”“这不是怕娘子担心嘛。我把那块木牌赠与抬轿子的轿夫。怎么,勤寿坊来信便是说此事吗?”赵四敛住笑意。云倾摇头,失魂落魄道:“不是此事,是旁的事。选宅一事,夫君且交与我,往后便莫要管了。”“怎么了?”赵四起身欲挽住云倾的手。云倾小退半步,道:“夫君,你我今日合寝之事怕是不成了。云倾这就去托胡大人与你我寻一间宅院。至于那勤寿坊,夫君日后万万不要再去了。”话罢,云倾匆匆离去,独留赵四一人对着烛火,坐到了天明。天明时,云倾还未回来,但勤寿坊的人径直到了赏秋阁。勤寿坊来人是昨日那个灰衣男子。那男子与赵四一打照面,即打拱道:“想必赵爷昨日已接到勤寿坊信函小人今日来,是专程与赵爷送地契与卖身契的。”赵四只当男子是来要钱,当即赔笑道:“这样啊。可是我和娘子还没有商量好。你不如等几日再来。”“是云倾姑娘又相中了别的宅子吗?”男子笑脸相迎。“那倒也不是。”赵四斟酌用词,“嗯,那桩宅子当真气派!”“哦。赵爷这般说,小的就明白了。”男子命身后人拿来一个带锁的檀木盒,放到茶案上,又将钥匙递给赵四,“赵爷放心,您相中的宅子已经付完款了。付款的是位小娘子,名作‘夜闻钟’。”第27章 姑爷,你死定了赵四记得“夜闻钟”这个名字。几日前,“夜闻钟”才与她写了封语焉不详的情书。“她有留什么话吗?”赵四问男子。男子笑道:“赵爷您真是神了!那小娘子付款时,确实交代了小人给赵爷您带两句话,一句话是‘十五里外桃花坞’,另一句是‘寺外紫雪君知否’?”“还有旁的吗?”“旁的没了。就是我们坊主今晨听了您赠出木牌一事,也说了一句。小人斗胆,想说与赵爷。”“请说。”赵四抬手,估摸着应与男子赏银。“不必,赵爷!您做这么大买卖,往后选宅,能多寻小的便是。这银子便不必了。”男子朝赵四一拜,压低了声音,“至于旁的,坊主今日只是说了句老话,叫‘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丁辰牌,丁者,四也,辰者,龙也。丁辰者,四龙也。端王爷是四皇子,也是我们勤寿坊坊主的主子。赵爷日后再选木牌,且万万记得,避开我们坊主忌讳。”道罢,男子即领人离去,莺儿携燕儿与男子擦肩,一路小跑进赏秋阁。“姑爷!姑爷不好了!”莺儿边跑边喊。“可是云倾出了什么事?”赵四站起身。“不!不是云倾!是姑爷你!”莺儿止住步,红着脸,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有人来玉露楼寻你了!说是,说是……”“好了好了。莺儿你先歇歇,燕儿你来说。”赵四望向燕儿。燕儿先是紧紧手,后咬咬唇,终低下头,跪地,言简意赅道:“姑爷,你发妻寻来了。”“你是说你家小姐?”赵四瞪大眼。莺儿急了。“姑爷,怎会是我家小姐!您还记得那日初遇时,你说要去寻妻?现在找上门的,就是那日你要去寻的妻子!”“不会吧。”赵四只当有人找错了,毕竟“赵四”那个名字是那么寻常,而坊间传闻,又把她吹得那般神武。“是真的!”莺儿急出了眼泪,“她们一行人多,估计也就马上到赏秋阁了。”“那你家小姐知道了吗?”赵四抓紧要的问。莺儿道:“小姐去了胡大人府上,我们已经让喜儿去寻了。”“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办?”赵四吸取“情诗”前车之鉴,指出了难点,“我若出面,娘子知道后定会要我好看,甚至会逼我写休书。我若不出面,你们口中那位姑娘,估计会立刻要我和云倾好看,让我们声誉扫地。你们觉得……”“等小姐回来!”莺儿给出答案。燕儿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姑爷你自己决断。”“好吧。那我就姑且杀身成仁,与那女子一见。”赵四整整衣袍,与二人道,“你们且跟我来,我们去一楼与她们会面。莫要在赏秋阁,扰了此地清净。”“好。”莺儿、燕儿应声跟在赵四身后出了赏秋阁,踩木梯向下。木梯下到五层,莺儿告诉赵四,赵四定不是来人的对手,赵四不语。木梯下到四层,莺儿告诉赵四来人一共四个,赵四定要小心应对,赵四不语。木梯下到三层,莺儿坐在木梯上大哭,央赵四回六楼去,静候云倾归来。赵四皱眉,正欲与莺儿细问,眼前忽然多出了四双缎面绣鞋。那四双绣鞋两大两小。其中,有一小,看着就是男鞋。“这位就是赵官人吧。”一声清丽的女声入耳,赵四抬眉去看,只见眼前立着一美妇,头顶双髮鬟,鬟插金钗,钗旁坠流苏,流苏下是一身藏青色掐丝长袄,袄下是朱红色并蒂莲的褶裙。美妇约三十五岁上下,眼角略有细纹。但黛眉明目,眼底尽是赵四看不懂的温情。“是我。我是赵四。”赵四下意识接住了话茬。谁知,她话音未落,那美妇已是冲着身边一儿一女,柔声细语道,“羽儿,欣儿,快叫爹!”“这……”赵四大惊失色。不想,那一双小儿女已是一左一右,抱住了赵四的两条腿,奶声奶气地喊着。“爹!”“四爹!”赵四被那一声声的“爹”唤得背脊发凉。如今云倾不在,她似是说什么,都会生出事端。但那一声高过一声的“四爹”入耳,赵四额心又是一疼,眼前又浮现了一些旧事。旧事依旧发生在书房。书房外在下雨。雨中,一个面容迷糊,衣着华贵的男子,从一妇人手中,接过一襁褓,给她看。赵四盯着那襁褓中婴孩的眉眼,只见那婴孩含住了她的手指,吐出来,双眼眯成一条缝,口齿不清唤了声“四……爹”。这就是那个孩子吗?赵四低头去看抱住她右腿的男孩,竟见那孩子的眉眼异常熟悉。熟悉到,与她几近一模一样。赵四晃了神,朦朦胧胧间,似是听到画面中那男子与婴儿纠正“羽儿,那是三叔,不能乱了辈分。”“羽儿?”赵四心间陡起惊涛骇浪。那名作“羽儿”的男童被赵四一呼,立即松开赵四的手,张开双臂道:“四爹抱!你出京师时,说等羽儿八岁了就带羽儿骑大马!羽儿现在八岁了!”“欣儿也要爹爹抱!爹爹说,欣儿只要跟着爹爹就再也不会被那些狗奴才欺负了!”那名作“欣儿”的女童也朝赵四张开了手臂。“我。”赵四被两个孩子围得面色煞白。若说来人图财,她或是可以给一些银钱。若是来人求婚,她也可以和那人说得清清白白。但若是来人,带来两个抱着她的腿喊“爹”的孩子,她又该怎么办?赵四咬着唇,面色越来越难看。而那两个孩子“爹”喊得久了,便引来不少男男女女围在玉楼楼的栏杆上,指指点点。有的道:“云倾终究还是所托非人。”有的道:“大人该死,囡囡可怜。”更有甚者,议论着,要不要将她们一并绑了,送去见官。这些流言碎语一并灌到赵四耳中,赵四头疼欲裂。那美妇见状,却是从袖中掏出一块帕子,抹抹眼泪,轻声道:“定是敏与天骄作难了。羽儿、欣儿走吧。莫要与你们,嗯,与你们四爹添乱。”话罢,美妇又从身后壮妇手中接过一个食盒,递给赵四道:“这本是为你我新婚定做的合欢饼。你既有了新人,且在想我之时,再吃吧。”美妇说话时,眼神从不落在赵四眼间。但竟是这一分躲避,引得赵四下意识唤了声“敏姐姐!”“敏姐姐”一出,赵四、美妇、莺儿、燕儿四人皆是一愣。而后,却是莺儿先反应过来。“姑爷,你死定了!”莺儿恼恨得瞪赵四一眼,哭哭啼啼地往楼下跑。赵四咬咬唇,暗恨没有管住自己的嘴。美妇眼中又惊又喜,下意识伸手要摸赵四的脸。燕儿水袖一翻,塞赵四一两银子,推赵四下楼,转截住美妇的手,冷冷道:“夫人莫要欺负我家姑爷。这孩子究竟是谁的,且待我家小姐回来,自有公断!”赵四挨燕儿一推,尚未品出真意。待头昏脑胀跑出玉露楼,一瘸一拐走在街上,才忽然想通了其间的症结。她是女子,怎么会是别人的爹?依云倾推算,她不过二十岁出头,哪里来得八岁大孩子?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