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对着沙发的地方摆成梳妆台,长方形的双排灯镜,洁白的台面上列着密密麻麻的化妆品,旁边是一个小型冰箱,收纳需要低温保存的护肤品,地上摊着几个行李箱,角落里还摞着几个没打开的,明媚的光线自阳台抛进来,将高矮不一的瓶瓶罐罐反射得珠光宝气。原来每次施然都是在这个房间做好妆造,难怪下车便可以直接开工,只用带一位跟妆助理。阮阮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不动声色地打量。都说娱乐圈是一个阶级属性很强的圈子,很多时候便体现在隐蔽性。身处其中的人都只能了解到冰山一角,其余的地方被藏在帘子后面,群演住不了跟组配角的房间,小演员不知道腕儿们在过怎样的生活。她们是一尾尾泡在池塘的鱼苗,卯足劲儿之后可以游去河里,拼命跃过龙门,才能被镀上金身。Sylvia身上一件有点旧了的衬衣,头发用眉笔挽着,正在喝奶茶。挺有意思,很多做造型的老师反而穿得朴素。她没对阮阮惊讶,想来是施然打过招呼了,只嚼两口珍珠,跟阮阮说:“你定妆照拍了吗,我看眼。”“没有,但我自己有留照片。”阮阮小声说。她这样的角色没有摄影师拍定妆照,不过阮阮很细心,因为她的场次比较碎,担心妆发接不上,每次化完妆出工,她都自己拍一张留底。施然坐在沙发上玩手机,抬头看一眼翻找照片的阮阮,若有所思。Sylvia瞄两下就大概知道什么样的妆面,在梳妆台上一一对比合适的色号,让阮阮坐下,卡子将一头秀发别住,露出水芙蓉一般的五官,做完简单清洁便开始化妆。粉扑垫着的尾指香香的,很柔软,仿佛在精心呵护这张脸。普通的妆造老师没有这个习惯。微不足道的小细节,阮阮却莫名生出自己有一点值钱的感觉。也不知道施然在身后做什么,阮阮动了动脖子,想从镜子里看她,却只能捕捉到一小半。身后响起脚步声,施然过来了,倚着身子靠到梳妆台边,拎起台上的一瓶矿泉水打开,边喝边看阮阮。阮阮与她对视:“我会耽搁你吗?”“我不着急。”阮阮双手十指交叉,摸了摸自己的指甲。施然没走,就站在一旁看,阮阮便没办法专心,画着眉毛也要稍稍掀起眼帘,从Sylvia的指缝里偷看施然,眼皮一颤一颤的,睫毛扫得Sylvia有点痒。“闭眼,别看我。”施然偏头,轻声说。阮阮听话地将双目阖上。她听见Sylvia笑了,轻轻“啧”一声。“你好乖啊。”Sylvia一边勾眼线,一边跟她开玩笑,气息喷在她颈边。阮阮立时便泛红:“我没有这样化过妆,有点紧张。”“不用紧张,”Sylvia说,“你很好化,很会漂亮。”“不要太漂亮,”阮阮连忙说,“我的人设很普通的,就按之前的来就好。”施然又看她一眼,她真的很爱表演,知道自己留妆造照片,也可以为了角色不那么漂亮。阮阮化完便轮到施然。阮阮半趴在梳妆台的另一边看她,精致无比的五官被雕塑得更立体,同样的化妆品,在她脸上粉质却要细很多,色号也高级很多。阮阮像只小猫,而Sylvia的手是逗猫棒,视线跟着她来来回回,从梳妆台到施然,又从施然到梳妆台。Sylvia背对她,跟施然笑:“你朋友真有意思,像个小孩儿。”施然掖了掖嘴角,两秒薄薄的一个笑,又收回去。时间差不多,阮阮该走了,有些遗憾不能看施然化完。她站起身道别,施然冷淡地点点头,倒是Sylvia热情地说了拜拜。阮阮关上门出去,像是关闭了一个绮丽的梦。里面有琳琅满目的大牌化妆品,有塞满半个房间的华服,只惊鸿一瞥,看到了礼服长长的拖尾。阮阮背着小包,下楼打车去片场。灰姑娘踮起脚尖跳过一支舞,回到庸庸碌碌的人间。片场仍旧嘈杂而忙碌,几个相熟的群演蔫儿了吧唧地在太阳底下打牌,一个女配拿着自拍杆在拍Vlog,见阮阮来了,拉过去打个招呼,阮阮乐呵呵地笑,留下青春洋溢的面孔,随后去天幕下找吴玫。吴玫翘着二郎腿玩游戏,见她来了,把椅子让给她:“你昨晚为啥没回来?”“朋友介绍认识了个同乡,喝了点酒,一起住宾馆了。”阮阮打开现场箱,蹲下拿吸油纸。身体里还有一点点反应,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那你啥时候去化的妆?”“老乡就是跟组化妆师,她帮我化的,”阮阮眨眨眼,“还可以吗?”“还行吧,没张老师画得细,你小心别被看出来。”吴玫瞟一眼。阮阮抿嘴偷笑,如果吴玫知道是Sylvia画的,能把她吓死。演员副导演出来喊人准备,阮阮应了一声,抱着衣服急匆匆往里去。拍摄十分顺利,收了三四个镜头便告一段落,等待转场的过程中是施然她们拍的A组,阮阮擦着薄汗出来,吴玫递上小风扇,俩人坐在一起吹风。施然的房车还停在那里,车门闭得牢牢的,仿佛从未让阮阮登堂入室过。十来分钟后,一辆gl8到了,现场的演员都不新鲜,却仍本能地看两眼,看大黑伞乌云一般过去,干脆利落得仿佛踏云梯。大黑伞便是底层演员的梦,不是买不起,而是没有人给撑。是要自己成为齐天大圣,脚下的云才是筋斗云。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