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知道什么时候,屠渊已经再次牵起了沧余的手,带着他穿过走廊,来到房子的另一边。深蓝色的天鹅绒窗帘一打开,沧余就不自觉地扶住了窗棂。
大海无边无涯地铺开在苍穹之下,海浪永不停歇地涌出退去,如同一只巨大的、蔚蓝的手掌,不断抚摸金色的沙滩。风翻卷天边浓云,夕阳普照,海面上起伏光芒,蓝和金斑驳一片。
这一刻,强烈的渴望如同风中的野草,在沧余的眼里连了天。
然而当屠渊从后面贴近的时候,他回过头,蓝色的眸子里又什么都没有了。
“看上去近在咫尺,是吗?”屠渊和沧余一起眺望向海面,“但没有人会到那里去。”
沧余问:“为什么?”
“因为,”屠渊把一张报纸送到沧余手边,用毫无血色的指尖点到上面的照片,“这个。”
照片上的海和回忆中的一样可爱,但碧蓝的波涛上正弥漫着一种大雾。不似远岚静湖上那种如同仙女流纱的雾气,而是浓稠的、厚重的、乳白色的,仿佛拥有实质的空气。
“海上白雾,”屠渊深沉的声音响在沧余耳边,“从九年前开始,就凝聚在离岸边六千海里的地方的海水之上。它围绕着整个福彻尔大陆,最高处与云层相连,如同一个包围圈,或者一张屏障,挡在了陆地和海洋之间。”
“对于白雾,科学家和军队都束手无策,既不懂起因,也研究不出让它消散的办法。连那其中是怎样的世界,人类也无从得知。但凡进入白雾的船只都有去无回,只有残骸和尸骨被潮汐送回岸边。于是元首在岸边设置岗哨,人们不再被允许去海边。”
屠渊抬起手,顺着他的指尖,沧余看到了沙滩上全副武装的海岸警卫队。
“多么可悲的一件事,”屠渊低声说,“有很多人甚至从未接触过大海,就永远失去了机会。”
这一刻沧余的眼中的光彩破碎开来,像是被无形之手粗暴地撕裂。那些闪烁的碎片散落瞳中,成为美好记忆的倒影。
屠渊站在他身侧,低声说:“小鱼?”
沧余置若罔闻,他将手放在窗上,一如恰逢佳节却被家长关在屋中,只能趴在窗扣看外面喧闹的稚童。他就这样一动不动,望着和他眼眸颜色相近的大海。
“就这样……”很久后,他喃喃道,“毫无办法了吗?”
“有的,”屠渊在他耳边说,“小鱼,有办法的。”
沧余看向屠渊,问:“什么?”
屠渊轻轻地笑了。
“和我共进晚餐,”屠渊极其绅士地一手背后,另一只手伸到沧余面前,说,“我会对你想知道的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沧余安静地看着屠渊。
白雾的出现让他始料未及,人类被困在了陆地上,如同玻璃罐中的昆虫。这栋房子坐落在城市污染和海上白雾之间,仿佛铺在地狱裂缝上的翘板,而他和屠渊此时各站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