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是最能增进感情的事之一,临近结束,徐清瑗也终于被影响了一些,抛开似有似无的顾虑,主动开腔。“何苦姐姐,你和欢欢姐的名字取得真好。”徐清瑗在听见何苦名字的那一瞬间就恍然片刻,觉得这两个名字天生好像就该一起出现。她总会被一些常人无法理解的点触动,有些人或许会觉得何苦的名字寓意不好,但她就是很喜欢。本来还想顺嘴问一句,名字是谁取的,但想了想,她还是没问出口。何欢一愣,下意识与何苦对视一眼,两人相视一笑。何苦将手里的烤香菇放下,对上徐清瑗的眼睛,笑着附和道:“是吧?我一直也这么觉得,我们的名字都是妈妈取的。”实话只说了一半,毕竟何苦就算再直率,也不会傻乎乎在何欢的同事面前透露她的隐私,虽然两人看起来都挺不错的,但毕竟还没熟悉到那种程度。好奇心得到满足,徐清瑗点点头,又缩回自己的壳里,在心中由衷感叹,她们的妈妈真的很有品味。但其实只有何欢的名字是何敬青取的,她们孤儿院里的孩子基本都姓何,因为那时有个规定,只有这样才能跟着妈妈上户口。何敬青第一次见到何欢的时候她还不姓何,那时候她刚满三岁,胆子小得可怜,看人也总怯生生的,一幅很没有安全感的样子。这却是初来孤儿院的孩子最平常的状态,因为她们从前大多经过众多颠沛流离,好不容易靠岸,却也不知道脚下踩着的到底是不是坚实的土地,不敢踏实。但和绝大多数孩子是被捡来的不同,何欢当年是自己跑到孤儿院去的,小小一个,穿着碎花裙沉默地站在院门口,也不知道敲门。孤儿院的大铁门向外开,何敬青出门扔垃圾,差点把何欢给推倒。幸亏是夏天,否则何欢非得把自己冻傻不可。镇子并不大,何欢那么一个小孩子,肯定也不可能是从太远的地方跑来的。何敬青自然不会放任这么小的女孩不管,而是将她牵回院里,怜爱地搂在怀里,先检查了她身上有没有被虐待过的痕迹。仔仔细细检查一番后发现并没有,何敬青感到庆幸,但毕竟孩子来得不明不白,何欢这问不到什么消息,她就自己摸索着去问,倒是没花多久就真让她找到了。那家人对何欢丝毫不上心,她拿着照片登门问询,三十几岁的男人穿着拖鞋叼着烟在破败的家门口打牌,目光都没有多瞥一眼,就不耐烦地摆手。“你也看见了,这小妞太完蛋了,小小年纪就知道往外面跑,赔钱货养不熟,你要是喜欢就领去咯。”看见这个所谓的父亲的样子,何敬青就打心底厌恶,并且做好准备,无论怎样现在不能将孩子送回来。他如此轻易松口,何敬青还松了口气。但想想何欢身上穿着的那条碎花裙,一看就不是男人的手笔,何敬青追问道:“孩子妈妈在家吗?”男人摸牌的动作一顿,眼里浮起一抹痛色,仿佛什么宝贝碎了,过了会儿更烦躁地随口骂道:“死了死了,提那个晦气干什么,没个用,生个孩子都生不出来。”何敬青一噎,内心彻底冷下来,再不顾任何礼貌,只觉得多看他一下都是脏了眼。男人没多说一个字,何敬青也能知道,那个尚未出生便与母亲一同逝去的孩子,一定是个男孩。打定主意不会再将何欢送回去,回家以后,何敬青将缩在角落睡得迷迷糊糊的何欢从被窝里捞出来,抱在怀里颠了颠。何欢醒了,睁着黑白分明的眸子望她,眼里尽是忐忑。何敬青却对她说:“宝宝,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我给你取个新名字,叫欢欢,好吗?”何欢懵懂地点头,她有很多事不明白,但知道自己不会被赶走,还有了新名字,终于露出了来到这的第一个笑容,可爱到何敬青心软软,忍不住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两年后,何欢那再也没管过她的生父因为酗酒导致脑动脉瘤破裂,没到医院就死了。何欢也彻底成为孤儿,何敬青第一时间办好了手续,将她的户口转到集体户口上,正式改名何欢。自那以后,她只知道也只承认自己叫何欢。而何苦的名字却实实在在是个巧合,她本名就叫做何苦,是她奶奶取的名字,因为觉得这个孩子从生下来就是来受苦的。何苦还没出生爸爸就在工地出意外半身不遂瘫痪了,为了不拖累家里人喝了农药自杀。何苦的妈妈生下她之后也大出血没了,好好的一家三口,最后变成只有何苦一个人。她奶奶上了年纪,经受不住打击,眼睛都快哭瞎了。但觉得何苦一个孩子孤苦伶仃的太可怜,又为了带她多活了几年。最后她也是知道自己大限将至,打听寻摸了许多孤儿院,几经辗转好几个市,才将何苦交到何敬青手里。何敬青永远忘不了那天,饱经沧桑身形佝偻的老人,带着毛躁躁流浪儿一样的何苦出现在孤儿院门口,边掏出严严实实套在塑料袋里的钱塞给她,边把何苦往院里推。一路都在踢打,而真正站到门口,看起来一脸凶狠的何苦却没怎么挣扎,甚至头也没回的躲到了铁门后面。待何敬青送走还在抹泪的老人,一转身,何苦小小的身影却出现在门口,盯着奶奶逐渐远去的佝偻背影,眼里含了一包泪。“何苦,奶奶她……”何敬青小心地摸了摸何苦的头,话没说完,却又不知道怎样说下去。创办孤儿院这几年她遇到过很多事,但还是第一次见有人来托孤的。何苦忽然抬头看她,通红的眼眶边有泪落下,在她脏兮兮的脸颊上留下显眼的泪痕。明明很悲伤,眼神却是淡淡的,一点也不凶,反而透着几分柔软。“我知道的,奶奶很辛苦。”抬手在脸上胡乱摸几把,何苦将自己擦得一团糟,任由何敬青牵起她的手入内,远远招呼一个小女孩。“欢欢,她叫何苦,以后就是你姐姐了。”作者有话说:终于写到两人名字的由来了。何苦虽然叫何苦,但她身边其实一直围绕着很多爱,没见过面的爸爸妈妈,奶奶,何敬青,欢欢求求,同事朋友。所以虽然人生真的很苦,但她的心是自由又豁达的。何欢的名字虽然很欢乐,但那只是何敬青对她的美好祝愿,她的前半生太过动荡,体验到的爱也不稳定,所以她的性格才会敏感又内向。啊,我的女儿们第24章 江城何欢八岁离开青苗孤儿院,除了几年前回去找人的那一趟,便再也没有去过那座城市。找不到想要见的人,她害怕触景生情。但如今,她要和何苦一起,重新踏上那片阔别已久的土地了。看着在另一侧床上睡得正香的何苦,何欢想起昨天晚上临时告诉她时,她难以置信又惊喜交加的模样。其实自从知道何敬青去世,骨灰葬在临江墓园,她就想回去一趟看看,但这段时间事情一件叠着一件,始终没挑到合适的时候。中秋佳节是家人团聚的日子,又从何苦那听说了何花的事,何欢再也按捺不住,决定择日不如撞日,不再瞻前顾后,而是决定说走就走。她提前买好了火车票,一直保密到临行前一天晚上,才将这个消息告诉何苦。本来这些天何欢都已经消化的差不多了,但又让何苦的兴奋劲给感染了,两人几乎一晚上都没睡着。正因如此,大清早一上车,何苦就开启了睡眠模式,开始睡大觉。七个小时的火车,何欢本来还在想大白天买卧铺会不会睡不着,如此一看,倒真是她多虑了。今天是个好天气,一路南下,半个中国都沐浴在阳光里,金灿灿的光从玻璃窗照进来,大部分都落在底下的小桌上,将一盘瓜子皮都照得金灿灿的。硬卧车厢里有六张床,她们都被自动分配在中铺,上铺是两个大学生,下面暂时还空着。何欢不是很喜欢火车上的环境,嘈杂又喧闹,摇摇晃晃地运行,从南到北,这昭显着动荡。何欢这辈子第一次坐火车,就是跟着养父养母去广东。那时的火车远不如现在这样多,票很难买,车上也是人挤人,恨不得站到车顶上去。她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人,又矮又瘦,被一群大人夹在中间,目之所及都是别人的大腿,仿佛一张可怜的肉饼,好不容易挤上车,她却没有位置,被养母齐腰揽在怀里。那样的姿势别扭又不舒服,面对面而坐,何欢总感觉对面的人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就一直低着头不愿意抬。车厢里一直是喧闹的,耳边什么声音都有,列车员卖力吆喝,乘客大声打电话,聊天打牌嗑瓜子,什么样的都有。一直到深夜,这些声音才渐渐消失,又被此起彼伏的鼾声替代。养母也靠着窗户沉沉睡去,桎梏有些松动,何欢趁此机会悄悄滑下来,顶着小桌板,就着对面大爷手里滑落的报纸倚墙坐在地上。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