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般停停走走的慢慢走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才算出不到五十步来,忽听到怀里的人发出一声气若游丝的细音:“左八。”王道一听她说话,喜道:“蓉儿,你还好吗?”一边问一边按照黄蓉的提示快速向左行了八步。黄蓉轻嗯了一声,没力气说多余的话,只默默数着她的脚步,待刚数到八步,又轻声道:“右斜十三步。”王道一依言而行,心里不禁又是心疼又是愧疚,心想还是自己学艺不精、才思不敏才算得如此缓慢,定是她算的太慢才叫蓉儿忍不住出言指点的,现下蓉儿托着病体、忍着伤痛来助她,她哪敢出差错,立刻沿着指示飞速前行。不过黄蓉算得也着实是太快了一些,这林中道路奇幻诡异,她被王道一抱在怀里,只偏头瞥了一眼,便能闭了眼睛说得清清楚楚。待王道一刚走够步数后,又听黄蓉低低道:“直退十七步。”两人一个指点,一个遵循,在这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树林之中曲曲折折的前行,顷刻间灯火便赫然已在眼前。向前望去,只见眼前一团茫茫白雾裹着两间茅屋,灯光便是从茅屋中射出的。此时黄蓉已是没力气再多说一句话了,默默地窝在王道一怀里歇气养神。王道一停在门口,高声道:“我们是过路客人,生了重病,求主人行个方便,借地方歇歇,讨口水喝。”过了半晌,屋中寂然无声,王道一再说了一遍,仍是无人回答。说到第三遍后,方听得茅屋中一个女人声音说道:“你们既能来到此处,必有本事进屋,难道还要我出来迎接吗?”语声冷淡异常,显是不喜外人打扰。若在平时,王道一宁可在林中露宿一宵,也不愿故意去惹人之厌,此时却是救蓉儿的伤要紧,便顾不得脸面了。那屋中女主人或许也是念着她这么一个年轻小姑娘在门外遍遍相求,也觉她颇可怜,便松了口。王道一得了应允,松了口气,然见眼前一大片污泥,知道必又是一道机关,当下默默推算起来,又抬头查看这屋子的结构。只听黄蓉又低声道:“此处……要……当心些,往旁边的……”说到此处便是一阵猛咳打断了叮嘱,随后便没了音儿。王道一知她难受已极,温声道:“没事儿,你不用担心我,我能过去的,你好生闭眼歇着就是。”王道一抱稳了她,打量着这茅草屋,发现这两座茅草屋一方一圆,脑中思索片刻,便知如何化解。这的确是最难的一处,稍不留心便会给陷到这沼泽之中,葬身泥海。 她抱着黄蓉走到圆屋之后,对着灯火先直行三步,再向左斜行四步,又直行三步,向右斜行四步。如此直斜交差行走,每一步都走的极为小心,因为只有这些点的落脚之处才打着一根根浅埋在泥里的木桩,她轻功了得,凝神提气,连走一百一十九步,便绕到了方屋之前。只见那屋却无门户,她又停下来想了想,看了看格局,便抱着黄蓉越墙而入,落在左首,抬眼一望,果然不出她预料,这墙内的院子分为两半,左一半是实土,右一半是水塘。此时黄蓉的声音又轻轻传来:“有进步。”语气似还带着点笑意。王道一被夸奖了,自是高兴,抱紧了她,也低头轻声道:“我就说我能进来的嘛。”举步跨过院子,走向内堂,在堂门口停住,朗声道:“过往客人冒昧进谒,实非得已,尚请贤主人大度包容。”说毕停了片刻,才走进堂去。只见当前一张长桌,上面放着七盏油灯,排成天罡北斗之形。地下蹲着一个头发花白的女子,身披麻衫,凝目瞧着地下一根根的无数竹片,显然正自潜心思索,算着手下那道题,虽听得有人进来,却不抬头。王道一瞧着这女子的样子,又想起方才黑林泥沼的经历,以及这一圆一方的茅草屋,不禁猛地想到:“这人……莫不是瑛姑?周大哥的……老情人?”王道一轻轻将黄蓉放在一张椅上,灯光下见她脸色憔悴,全无血色,甚是心疼,欲待开口讨碗汤水,但见那老妇全神贯注的算题,怕打断了她的思路,一时不好开口。心想:“若这人真是瑛姑的话,脾气可好不到哪去,还是先不惹她了,免得再被赶出去。”黄蓉坐了片刻,精神稍复,见地下那些竹片都是计数用的算子。再看那些算子排成商、实、法、借算四行,暗点算子数目,知她正在计算五万五千二百二十五的平方根,这时“商”位上已记算到二百三十,但见那老妇拨弄算子,正待算那第三位数字。黄蓉脱口道:“五,二百三十五。”那老妇吃了一惊,抬起头来,一双眸子精光闪闪,向黄蓉怒目而视,随即又低头拨弄算子。这一抬头,显出面貌,王、黄二人见她额头满布皱纹,面颊却如凝脂,一张脸以眼为界,上半老,下半少,却似相差了二十多岁年纪。王道一见着她这张脸的特征,惊讶之余立时就确定了:“她必是周大哥的老情人无疑,瑛姑!”那女子在手下拨弄了一会,果然算出是“五”,抬头又向黄蓉望了一眼,脸上现出惊讶的神色,但迅即又消去,又见怒容,似乎是说:“原来是个小姑娘。你不过凑巧猜中,何足为奇?别在这里打扰我的正事。”顺手将“二百三十五”五字记在纸上,又计算起了下一道算题。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