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蓉哭了一阵,心情略微舒畅,抬起头来,见洪七公胸口衣襟上被自己泪水湿了一大块,微微一笑,掠了掠头发,说道:“刚才没刺死那恶贼,真是可惜!”于是把岩上反手出刺之事说了。洪七公低头不语,过了半晌,说道:“好孩子,师父是不中用的了。这恶贼武功远胜于你,只有跟他斗智不斗力。”黄蓉急道:“师父,等您休息几天,养好了伤,一掌取他性命,不就完了?”洪七公惨然道:“我给毒蛇咬中,又中了西毒蛤|蟆功的掌力。拼着全身功力,才逼出了蛇毒,还是没逼干净,就算延得数年老命,但毕生武功已毁于一旦。你师父现下只是个糟老头儿,再也没半点功夫了。”黄蓉急道:“不,不,师父,您不会的,不会有事的……”洪七公笑道:“老叫化心肠虽热,但事到临头,不达观也不成了。”他顿了一顿,脸色忽转郑重,说道:“孩子,师父迫不得已,想求你做一件十分艰难、大违你本性之事,你能不能担当?”黄蓉忙道:“能,能!师父您说。”洪七公叹了口气,说道:“你我师徒一场,只可惜日子太浅,现下又是强人所难,要把一副千斤重担给你挑上,做师父的心中实不自安。”黄蓉见他平素豪迈爽快,这时说话却如此迟疑,料知要托付的事必然极其重大艰巨,便道:“师父,您快说。您今日身受重伤,都是为了弟子之事赴桃花岛而起,弟子难报师父大恩,就只怕弟子年幼,有负师父嘱咐。”洪七公脸现喜色,问道:“那么你是答允了?”黄蓉正色道:“是。请师父吩咐便是。”洪七公颤巍巍的站起身来,双手交胸,北向躬身,说道:“祖师爷,您手创丐帮,传到弟子手里,弟子无德无能,不能光大我帮。今日事急,弟子不得不卸此重担。祖师爷在天之灵,要佑庇这孩子逢凶化吉,履险如夷,为普天下我帮受苦受难的众兄弟造福。”说罢又躬身行礼。黄蓉初时怔怔的听着,听到后来,不由得惊疑交集。洪七公道:“孩子,你跪下。”黄蓉依言跪下,洪七公拿过身边的绿竹棒,高举过头,俯身拜了一拜,缓缓交在她手中。黄蓉惶惑无已,问道:“师父,您叫我做丐帮的……丐帮的……”洪七公道:“正是,我是丐帮的第十八代帮主,传到你手里,你是第十九代帮主。现下咱们谢过祖师爷。”洪七公临危之际以帮主之位相传,虽说是迫不得已,却也定然想到黄蓉年纪虽小,却是才智过人,处事决疑,未必便比帮中的长老们差了,否则的话,大可命她持这棒去立旁人为帮主,再间接将棒法转授给那人,当这帮主。黄蓉大概能猜出来洪七公的想法,况且师父重伤在身,命在旦夕,此际也不敢违拗,只得学着洪七公的模样,交手于胸,向北躬身。洪七公突然咳嗽一声,吐出一口浓痰,却落在黄蓉的衣角上。黄蓉暗暗伤心:“师父伤势当真沉重,连吐痰也没了力气。”当下故作不见,也不去拂拭。洪七公叹道:“他日众叫化正式向你参见,少不免尚有一件肮脏事,唉,这可难为你了。”黄蓉微微一笑,心想:“叫化子个个污秽邋遢,脏东西还怕少了?”洪七公吁了一口长气,脸现疲色,但心头放下了一块大石,神情甚是喜欢。黄蓉扶着他躺下。洪七公道:“现下你是帮主,我成了帮中的长老。长老虽受帮主崇敬,但于帮中事务,须奉帮主号令处分,这是历代祖师爷传下的规矩,万万违背不得。只要丐帮的帮主传下令来,普天下的乞丐须得凛遵,不得违抗。”黄蓉又愁又急,心想:“在这荒岛之上,不知何年何月方能回归中土。师父忽然叫我做丐帮帮主,统率天下的乞丐,这又从何说起呢?”但眼见师父伤重,不能更增他烦忧,他嘱咐什么,黄蓉都一一答应下来。洪七公又道:“今年七月十五,本帮四大长老及各路首领在洞庭湖畔的岳阳城聚会,本来为的是听我指定帮主的继承人。只要你持这竹棒去,众兄弟自然明白我的意思。帮内一切事务有四大长老襄助,我也不必多嘱,只是平白无端的把你好好一个女娃送入了肮脏的叫化堆里,可当真委屈了你。”说着哈哈大笑,这一下带动了身上创伤,笑声未毕,跟着不住大咳起来,黄蓉在他背上轻轻按摩,过了好一阵子方才止咳。洪七公叹道:“老叫化真的不中用了,唉,也不知何时何刻归天,得赶紧把打狗棒法传你才是。”黄蓉正色点头答应。洪七公微笑道:“你虽做了帮主,也不必改变本性,你爱顽皮胡闹,仍然顽皮胡闹便是,咱们所以要做叫化,就贪图个无拘无束、自由自在,若是这个也不成,那个又不行,干吗不去做官做财主?你说是吧?”黄蓉听他这么一说,放松了神情,笑道:“师父说的是。”洪七公道:“这三十六路打狗棒法是我帮开帮祖师爷所创,历来是前任帮主传后任帮主,决不传给第二个人。数百年来,我帮逢到危难关头,帮主亲自出马,往往便仗这打狗棒法除奸杀敌,镇慑群邪。”黄蓉不禁神往,轻轻叹了口气,问道:“师父,那您在船上与西毒比武,干吗不用出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