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二(1 / 1)

“那样也不行吗?” “如果他真的有你说的那般,那你完全不需要来告诫我,可是你来了,说明你也没有十足的底气。” “那么你是想奉劝我放弃吗?但你从奉劝这一步开始就输了。” 她握上因果的细胳膊时有一瞬不可置信,难以想象人能瘦到这种程度。 秋雪亭一时语塞,她先前怕得不行,是因为担心忠难的女朋友戳穿了她明晃晃的暗恋,她就没办法再进行与“暗恋的感觉”相爱。 所有人都以为她喜欢的是“忠难”,但只有因果问她喜欢他什么,难道要说喜欢他一整个人吗?只寥寥说过几句话,完全不了解这个人生来如何,当真能因为他是他而喜欢他的一切吗?分明什么都不知道? “我只是觉得你有点过分在意我了,”秋雪亭垂眸,“倘若你们真的幸福稳定,也不至于在乎到我吧?我根本都没和他说过几句话。” “非得是他不可?” 秋雪亭黯淡的眼眸开了灯,她盯着因果深黑的眼眸,像凝视深渊,而深渊穿透她的凝视,吞噬背后的世界。 但秋雪亭毅然决然:“非得是他不可。” 秋雪亭愣神,又追上去有些胆怯地说:“虽然我真的很奇怪,可是我绝对没有要介入你们之间的意思,我真的没有要破坏你们的感情……” 她说。 一,二,叁。 他们就被关在这狭窄的一层楼之中进进出出,她在这栋楼之中喜怒哀乐,伤悲、伤悲、伤悲,哀大于乐,哀包括于乐,哀即乐。 钥匙插进锁孔里,咔哒咔哒,门吱呀吱呀,停尸房的暗间,被她按下开灯键,叮得一下,什么东西能迅速填满一整个房间?是光。但这光看起来不够填满一整个房间,昏昏暗暗的,有些像梦里走不出去的房间。 出门走太急了,卧室门忘记锁了,但假如他能挣脱手铐,那锁上的门也一样轻而易举吧。 “阿难?”她的呼吸都是颤抖的。 因果双腿僵硬地站在那里,属于室内的冷与外界天然的冷是不一样的,人越多空间就越暖和,那么冷到尸僵就是没有活人,现在的冷是介于活死人中间。 好像只要打开灯鬼就不会出来了,可是灯都是忠难打开的,她总是被漆黑的一片吓僵,直到忠难把灯打开她才缓过神来,又假装自己根本不怕地大摇大摆走。 他哪里都不在。 他把她当做爱的容器,他要杀死她,他又不让她死,他知晓她的全部,他扮演她的全部,他虚假,他真实,他是赝品,他把真品摔碎又拼合,他粘成她,他撕碎她,他设下陷阱,他亲自上当,他要死,他要活,他要死要活,他要她吃,他要被吃,他要被母亲吃,他要母亲,她是母亲,他也是母亲,母亲?母亲、母母亲、妈妈!生下我,爱上我,摔死我,拥有我,失去我,得到我,喂养我,碾碎我,伤悲我,欣喜我,喜喜喜喜囍囍囍囍怒、哀乐! 门铃声响。 鬼敲门了!鬼敲门了! 啊,阿难,阿难来开灯了。 茂密的水仙花插在玻璃瓶里,清澈的水浸着一根一根,被他抱在怀里。他穿了身单薄的雪花图案白毛衣,颈上围着蓝一块白一块的围巾,下半张脸埋在围巾里,只见他被暖光照得橙黄光泽的眼,头发好像都僵着贴下来,没有那么容易被风吹起来。 忠难把围巾拨下了下巴,露出唇来,呼出白雾说着:“回了趟新家,把院子里种的水仙花拿过来养。” 因果眨也不眨眼睛,忠难见她不回话,哆嗦了一下说:“穿得太少了有点冷,要不先让我进来?” 门还没关上,内外的冷流通,让人全身都覆上一层冰。 “怎么了?” 他太欢喜了。 然而他只是抚摸上她冰凉的脸,就在下一秒瞥见她的手从口袋里握着一支晶莹剔透的粉色自动铅笔,按下推出铅笔芯的按钮,反手握笔,一道弧线划出——进一格铅笔芯挤开颈肉,他这才感知到纤细的刺痛顿时双目紧缩,猛地往后一跌坐,铅笔芯自然滑出,露出一个小针孔,开始往外流细细的血,刺痛攻击着感官让他条件反射地就按住了那个小针孔,另一只手往后撑在门槛外的地面上。 自动铅笔的铅笔芯被她一直按着按着往前推,最前端还渗着他的颈血,咔哒咔哒,空气之中只有咔哒咔哒,直至一整根铅笔芯被活活推出,摔断在脚边。 忠难兴奋之中还是对疼痛有些芥蒂,下意识地往后挪手,半截身子都挪出了门槛外,因果已经抱起了那瓶水仙花,缓缓向他走来。 因果漆黑的双目盯得他不敢再挪动半步。 她抱起花瓶就砸下来,忠难条件反射地双臂交叉着挡在脸前面,玻璃碎片扎进他毛衣的缝隙,一片一片地刺进他的皮层,水哗啦啦地倾倒下来,把他砸成了水帘洞。 湿淋淋的一片,像土壤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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