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果的妈妈早年是模特,这是忠难在父母闲聊之间偶然得知的,至于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他们也未曾提起过,只说她年轻时有多貌美,多少男人追,因果简直就是复刻版的她,只是有些死气沉沉。 忠难在楼道漫无目的地划着手机等待因果的出现,这对他来说像一场不谋而合的约会,这样的情况少之又少,因果和他成日忙于学习,还从未以便装一起出行。他本想回去换套衣服,怕她打开门没见着忠难又闹脾气不去了,无论如何去医院才是头等大事,其他的就权当赠品。 忠难看到她穿了他送的鞋,有些开心。 比想象中的还要适合她。 她回头一副“你说呢”的无奈神情,又转回了头自顾自往下走。 车很快就到了,他们坐上后座,忠难问她吃过早饭没,她摇头,说本来想吃的,但是发现面包过期了。他就像过去充当她父母一样地找到她最喜欢的蛋糕店,给她买最喜欢吃的甜品,因果好久没吃到甜食了,每天就是鸡蛋牛奶面包,接着就是食堂那呕吐物一般的菜,味蕾突然触到了十多年来都未曾有过的甜,兴奋地要在口腔中爆开来。 因果看了眼自己细杆似的手臂,口齿黏糊地说:“瘦不好吗?妈妈说女孩子瘦点才漂亮。” 因果托着腮,嘴上满是奶油,她盯着忠难一言不发,他的眼神自然而然就落在沾着奶油的唇上,于是她些微用舌头去舔舐了一圈,将奶油尽数收入舌中融化在口腔。但边角总是还沾着些,他伸手去抹,却被她盯得手僵,又收了回来。 忠难不知道指什么,就问她“什么”,因果突然把手指伸进了嘴里,腹部一阵蛄蛹,她在蛋糕店来来往往当众之下把手指扣进嗓子眼里意图把刚才吃下的甜食都呕出来,忠难被她这个举动吓失了色,惊恐地拽着她伸进嘴里的手说“你别这样”,她科科地笑着什么也没呕出来,见他这副担惊受怕的样子反而笑得更灿烂了些。 “为什么?”他也指向不明。 忠难觉得这个话题应该到此为止。 又瘦又小,睫毛长长,一个脆弱的身体,还要覆盖承受不起的伤痛。 “那我们走。”他说着要去看单上的地点,却被因果掩了过去。 忠难皱着眉,把她手里的单子抢过来,看了眼内容和数字,拉着她的手就往上面写的地点走,因果一直说“我不做了,太贵了”,他突然站定,因果撞上了他的臂膀,往上对着他凝重的神色,他说:“你眼睛要是真的出问题了,以后会更贵。” 检查了一番出来,还好没有什么大问题,配点药就行,忠难松了一口气,但看到结果的因果却面色很差,她说:“都说了没什么事,还要花这种钱。” “还有检查的费用,其实还好了,我上次”他突然顿了一下,“没什么,去窗口拿药就走吧。” “小病。”他笼统地说。 “钱我寒假做兼职还给你。”她在回家的路上突然说。 “因为我妈已经谈过彩礼了?” “因为你看起来总把我当成一个‘迟早会进入你家庭的一员’来对待。” “看我可怜?”因果抛出一个他无论如何都回答不上来的反问。 回来的路上他们也一直没再讲话,他走在后面,不知不觉已经被她轻快的步伐甩开了一大截,抬头她的人影已经上了一楼去,他忙加快了步伐要追赶上她,爬到距离家还有一层楼时突然听到一声咒骂,尖锐、熟悉,一瞬间让他有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双目紧缩,飞奔上楼梯抓上她妈妈的手阻止她再对因果施行暴力,因果一被扯开直接腿一软跌坐在地,她妈妈原本怒不可遏的脸在看到忠难的那一瞬间立刻变了脸,连声音都细了几分:“哎呀,她是跟你出去啦?”她满脸红印,口红都被抹出了边,白衬衫的扣子被硬生生撕扯掉了几颗,露出了白色的胸罩。她妈妈还在一旁找补说:“哎哟,这孩子也不说,你看看这” 一潭死水般的眸子要将他吞进去,仰着脸,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不知道是对谁说:“是这个人就行吗?” 你有听过吗? 为什么总是要这样啊。 忠难的手悬在空中,却无法抱紧她,因为她的眼睛就像要杀了他、杀了自己,还要把灵魂都碾成碎,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救她,好像再多的话语只会加速她眼中的绝望。 她猛地挣脱开了妈妈的手,在她妈妈面前从未有过的歇斯底里,她从不敢说的,也想要说的,死在心里的,活着到现在的,一并化为这最后一句话:“你生我只是为了让我成为你吗?!” 而后她在两双截然不同的眼眸中向后扑空,天旋地转之间跌下一层层楼梯,在撕心裂肺的呼喊之中滚落至一片血泊之中。 谁也别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