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节气过后,冷空气在南方盘旋不休,气温几乎断崖式跌降。 比起仿佛长在角落的蕨类植物,在阴凉的雨水浇灌下完全伸展开来、变得勃勃生机的哥哥,郁燕却明显地蔫了下去,像朵被打落飘零的天竺葵。 空气凉爽湿润,每一口呼吸都饱含充沛的水分子,这让郁昌从头到尾说不出的舒畅,不仅外表容光焕发,连心胸也像一块吸水膨胀的海绵,随之广阔了不少。 再加上,妹妹受天气影响,变得精神不济,让直接目睹发热门诊人山人海的轻重症流感患者的郁昌,绝大程度地转移了重点关切对象,日日忧心起郁燕的身体状况来—— 郁燕每打一个喷嚏,或者低低地咳嗽一声,他的一双眼睛,就如同最灵敏的红外线扫描仪般,投来炯炯的视线,与随之而来的没完没了的关切,围绕“有没有事”“难受不难受”“不行,还是得测个体温”,以及一切如常后“说不定是无症状潜伏期,燕燕,要不哥哥给你请几天假躺着吧”之类的主题,紧张兮兮、疑神疑鬼,几乎把小题大做发挥到了极致。 眼看着郁燕的状态持续地低迷下去,又没法强制她休息,就算是阴凉的天气,也浇不灭郁昌心里那簇焦急的小火苗了。 郁昌本想找个时机,重新提起同床睡觉的事。他可以紧紧地搂着郁燕,代替那个冷冰冰的毛绒玩偶,用暖烘烘的体温,把妹妹烘焙成一团柔软又困倦的棉花糖——毕竟,不会有比在哥哥怀里更为安心的睡眠。 以往的多次经验、以及本能,都无声地告诫着郁昌,对方不会喜欢这个提议。 于是,郁燕在某天放学回家后,便看到桌子上,摆着一个精致无比的盒子。 它通体都覆盖着纯白的、美丽的皮革,牛乳一般,泛着莹润的光泽,上面装饰着一个巨大的金属logo。 自己的同桌谭月,曾经背过一个相同品牌的基础款,她觉得好看,偷偷上网搜过同款,发现价格接近一万,倒吸一口凉气,瞬间压灭了不该有的心思,老老实实宠幸自己廉价的美丽藏品。 所以,当她看到这个昂贵的礼物的第一秒,就立即分辨出了,它和自己家格格不入的气质——接近两万的当季新品,还是适合小女孩的风格,要赠送给谁,简直一眼明了。 郁昌那抑制不住扬起的语调,和眼角眉梢挂着的、邀功的笑意,几乎让郁燕产生了幻视,仿佛自己的哥哥身后,正洋洋得意地左右摇晃着一根毛茸茸的尾巴。 无缘无故地拿出一个多月的工资,送这种实用不足的奢侈品……?难道是前段时间,自己的“主动”,真把对方感动到找不着北了?明明一直都念叨着想要攒钱换房子…… 郁燕急急忙忙地说,为了使话语显得不那么生硬,又掩饰地补了一句:“……哥哥赚钱很辛苦,我不想让你为奢侈品破费……” 郁昌果然很受用,漫不经心地摸过来,把她十根纤细的手指一一顺平、捋直,爱不释手,像在把玩什么儿童益智玩具:“……我看你经常关注那个牌子的消息,早几天就买回来了,本来想当做新年礼物,可这段时间你心情不好,就提前拿出来了,等过年哥再带你去别的地方玩玩。” 这种喝汤喝到一半看见死苍蝇的感觉,这种吃鱼必定会被中途被鱼刺卡到喉咙的感觉。 她浅浅地,隐蔽地吸了一口气,继续带着一丝害羞的笑意,向还沉浸在赠予感中、放松了警戒的郁昌,轻柔地、试探性地询问了一句。 查看品牌信息的事,从来都是在郁燕的手机上进行的。青春期的女孩,面对自己对奢侈品的渴慕,总归会产生一点奇异的难为情。 “啊……” “因为,我是哥哥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