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侧远处,千米余高的仙坝一夕而塌,坚硬垒厚的基石若脆弱的豆腐般被水流从中击穿,倒灌而下的洪流几乎是隐天蔽日、不见曦月,大半夜空此刻似乎都被突而撕裂席卷其中,所过之处无不摧枯拉朽地夷为一片混沌,生灵俱灭。 死亡的气息挟着数千米高的星河巨浪铺面迎来,无论再强大的神魔此刻似乎都如沧海一粟般显得极为弱小可怜,蜉蝣天地,杏眸中吞噬一切的巨浪不断迫近,可此刻的雩岑却像是突而看呆了般,一时连声音都忘了出,竟愣愣地挪不动分毫步伐。 眼见着洪水一寸寸吞噬所过之处的万物生机,将远处连绵的青黛一座座卷落推平,下一刻便要迫近眼前,慌乱间,雩岑只觉小臂一沉,反应过来之时她已被一个青灰色双眸的魔族趁乱从零随身侧拽出去好远。 见她挣扎不已,那个魔族却是转过头借着人潮骚乱叽里呱啦朝她急急试图解释了一通。 谁知下一刻,强行钳着她往逃跑的魔族便被一道淡黄色金光震得倒飞出几步之外。 身后巨浪不断迫近,而离她愈来愈远一帮人依旧不知何故地在以命相搏。 两人早先以为这充其量不过只是一次魔族策谋已久的刺杀活动,剑锋所指的自然是凌高于上的天帝零随,总不至于费劲心机来掳掠她个路人甲乙丙,她大抵只是个被这个男人无辜拖累的炮灰,可局势猛然发展至如此,倒显得她才是这场筹谋的主角—— 可终究千算万算,她还是逃不过何谓天意弄人—— 咕噜…咕噜…咕噜…… 她突然已数不清这是这段时间的第几次落水了…… “咳……”水底浑浊不堪,遮挡了全部可能的视线,雩岑在挣扎着呛了几口水之后也迅速疲软下去,过度缺氧使得为数不多的意识随着时间推移愈发消散,视线亦慢慢被无尽的黑暗缓缓笼罩,耳鸣过后,便是一片诡异寂静。 意识最后消失的前一秒,她仿佛走马观花地看见了一只金色的游龙在头顶的水中游曳—— ………… 单人结咒亦不是不可,过程却痛苦万分,如烈火极寒交汇嗜心三日,方可凝为掌中朱砂。 众人悬于半空,底下却是一片波涛汹涌的荒芜。 星潮纯阴之气浓郁,饶是善游水驭浪的水族,都无法驾驭奈何,周身气息亦被如此磅礴的星气尽数压制,难以调动分毫,不幸些的便直接被巨大的浪头直接拍至周身粉碎,侥幸被浪风卷底一时未死的,也都因灵力压制被活生生淹死。 “你疯了!濯黎!”玄桓眼疾手快地将男人束缚而上,费劲全身气力才与身侧众多反应过来的仙侍亲卫堪堪制住了这个自寻死路的疯狂男人,“这可是星河!” 方才那下,已是轻松折了他的三根肋骨…… 凌空一闪,便瞬间出现在吐血不止的玄桓面前,掐着对方的脖颈的手一寸寸收紧,力度之大,连脖颈内里的骨骼也似承受不住般咯吱作响。 玄桓几乎说不出什么话来。 也许从一开始这便是一场赌局…… 这种可能与绝对的衡量,无非还是令他暗暗遵从了零随的预先设定。 若来得及,他完全有可能说服濯黎将那个被拐跑的小丫头平安无事地追回来—— ……神魔俱嗜,终究不是说说而已。 从来没有…… 也许一切都结束了…… 他这些年的苟且偷生何尝没有抱着这个小丫头也许有一日会回来的贪念与妄想呢…… 最后一幕,是濯黎暴怒的面容,还有他身上扎眼的喜服。身为兄长与老师的尊严与自持,拉着那个星蓝色衣裙小姑娘的手将她牢牢搂进怀中,告诉她,他一直一直很喜欢她,希望她…恳求她能够嫁给他,而并非挂着一张和蔼的假面鼓励她去勇敢追求自己的弟弟—— 没有后来,或者有另一个后来。 待到脖颈钳制松下之时,玄桓已是倒晕往后顺势坠落而下,不知今夕何夕。 “王上息怒…” “一群废物!” “你手下办事的人可真得力啊!”男人继而随手掀翻了厚重的案桌,几乎是咬着后槽牙挤出了声,“后卿!” “王后不通魔语…打斗之中刀剑无眼,有时不慎误伤也是常有的…那些个射偏的我已派人下去活剐了三千刀泡在盐水中晾起来了……再者派去的探子回报说青要帝君那等也在大张旗鼓地找寻…想必娘娘福大命大不会有什么大事……” “不要以为你在本座身边多年便有什么特权…没有你本座照样能把那几个怂货搓成肉泥…再说那濯黎大张旗鼓找寻的,你又怎能保证不是她的尸身?” 下跪之人的冷汗几乎欲要湿透后背。 谁知下一刻,窗外突然倒射而进的暗标便被此刻怒气正盛的男人牢牢捻在了手中,信纸悠悠展开,男人的脸色却亦随之缓和了不少,随手一捻,手中的飞镖与信纸均在一阵淡淡青烟中化为虚无。 “不过这一次,你要亲自走一趟。” “后卿大人。”碧绿清澈的眼睛极为显眼,即使是隔着一层厚重的面具,也显得格外出众,来者端着一方茶盘,极为尊重地向满头冷汗、刚从王上宫室内颤颤而出的男人行了一记深礼。 “王上今日如此大怒南边又攻过来了?” “那怎得?” 赢勾听后倒也不再追问,只好又行了一记礼之后便端着茶打算入殿整理一番,毕竟初来乍到的,自己往前又是那般,也不好多插手探听这魔宫的事宜。 然而,刚欲抬脚离开的他却又被身后传来的声音突而喊住。 “大人,还有何事吩咐?” “雩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