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汪陶城外,大军之中。
看着对面年过六旬的田豫急切的神情,曹爽一时间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田公,”曹爽小心问道:“从汪陶城到广武足有百里,就算属下明日上午前能至广武,等援军能至此处,至少要三日之久了!”
田豫拍了拍曹爽的肩膀:“昭伯,你从小在邺城、洛阳长大,又身为大将军之长子,可知寻常军士如何才能在军中脱颖而出?”
曹爽茫然的摇了摇头,试探性的问道:“积功或者先登、陷阵?”
“都不是。”田豫说道:“若是要脱颖而出的话,最大的功劳就是救时之功!”
“你看看此地,九千众临河而列、又无险可守。素利说轲比能率军两万骑,但以本将看,轲比能调集三万、四万骑都是有可能的。”
“轲比能此番,显然是用素利部做饵、将老夫钓出来。若是本将也败了,除非朝廷中军至此,数年之间幽并将无法抵御鲜卑人的抄略!”
“到时别说轲比能,就连今日恭顺的素利、泄归泥、步度根以及乌桓人,恐怕都会直接反了!”
田豫叹了口气:“老夫知道,大将军派你至此虽为磨砺,但实际上还是不希望你遇险的。”
“倒不是老夫不肯磨砺你,只是这种请援之事,最适合你来做!”
曹爽单膝跪地行了个军礼:“田公放心!属下一定速去速回!”
田豫颔首:“速去速回!老夫就是靠着这本部两千精兵,来弹压素利部和乌桓义从。若是本部损耗多了,鲜卑与乌桓轻骑恐怕也会星散。”
曹爽起身翻身上马,没有多说什么,伸出双手迎向田豫的方向。
田豫从怀中掏出了一块温热的铜质令牌,轻轻的放在曹爽手里。
“田公告辞!”曹爽也不犹豫,拍马便走,行到队伍末尾之时,叫上了自己这队的九名骑卒,还细心的多牵上了十匹战马。
……
此时百里之外的广武城中,刘晔与毌丘俭二人的心情却颇为放松。
由于牵招去了洛阳,新任太守还未上任,城中最为宽敞、用度最好的太守府,就被自然而然的交给刘晔、毌丘俭二人使用了。
雁门太守府内。
雁门郡丞郭方与郡都尉冯颇二人,正坐在堂中陪着刘、毌丘二人闲谈。
了解边郡情况,本就是他们两人的正经工作。但聊着聊着,话题就开始有些跑偏了。
冯颇笑着说道:“刘公、毌丘公或许不知,广武附近二十里处的威山中出产一种狐狸。每到秋冬之时,毛色就会渐渐变成棕灰之色。”
“但现在夏末之时,这种狐狸的毛色却通体透红,跃动起来如火一般,也被称为‘火狐’。两位天使如果无事,不妨由下官做个向导,一并去城外猎狐如何?正好可以做个消遣。”
“这个火狐,只有本郡才有,从未听说过旁地出产。”
刘晔一副不置可否的表情,而身边的毌丘俭似乎有些意动。
“冯都尉,这种毛色的狐狸我倒是从未见过。不知猎取之后可会褪色?”毌丘俭问道。
冯颇笑道:“这倒是不会。雁门苦寒之地,冬季北风呼啸极为寒冷。本郡前任的太守牵公,就有这么一副火狐皮做的护膝。”
毌丘俭想了片刻,转头看向刘晔:“刘公,记得北宫书房内,陛下躺椅上的软垫吗?”
刘晔笑着回道:“如何不记得?陛下躺椅上的软垫,我记得先是用了虎皮、然后用了兔皮、现在大约是鹿皮。”
毌丘俭道:“快要秋冬了,若是我们在此能猎到几匹火狐,进献给陛下做个垫子,倒也是件美事。”
刘晔扬眉看向毌丘俭。
当今的朝中重臣,谁人不知陛下在书房待的时间最久?若是陛下躺椅上的软垫是由自己与毌丘俭所献,陛下难道就不会常常睹物思人吗?
“仲恭一片玲珑心,所言极妙!”刘晔笑着看向郭方和冯颇:“本官就是不知,猎取此种火狐,会不会耗费甚多?”
“刘公多虑了!”冯颇笑道:“若是由本地有经验的猎户带着,二三十猎户、六七十只犬,一日间足够能猎两、三只了。”
刘晔点头道:“那好!今明两日无事,不如下午出发、明晚之前返回如何?”
郭方与冯颇对视一眼,尽皆露出喜色。刘晔的大名他们还是知晓的,能有机会结交、或者攀附上这样一位重臣,对他们这些边郡小官是很难得的机会。
谁还不想上进了呢?
……
曹爽一行十名骑士,按一人双马的配置,飞驰了三个时辰,天色就渐渐黑了。
夏季多雨、溪水河流已经冲毁了不少道路,本就破烂的道路如今更加难行了。
加上这些骑士们对路线又不熟悉,一个时辰只能走上大约二十里。
至于晚上……晚上在陌生而又破烂的山间道路上骑马飞驰,这与找死无异。
在野外宿营一夜、第二日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出发,上午时分,曹爽一行终于抵达了广武城。
拿着田豫的令牌,守门的军士倒也没有半点为难,直接带他们到了府衙来寻郡丞郭方。
郭方走出府衙大门,看着曹爽一行十骑,露出一副颇为古怪的眼神。
曹爽下马后拱手行礼:“在下乃是护乌桓校尉田公使者,轲比能率两万骑来犯、田公被围、边境告急。”
“还请尊驾带我见一见牵公。”曹爽从怀中掏出田豫的令牌来:“这是田公的信物,还请尊驾过目。”
郭方表情复杂的将令牌接了过来,正面反面仔细看了几遍之后,将令牌又扔给了曹爽。
郭方叹了口气:“不瞒阁下,牵公现在确实不在府内。调兵救援一事,本官也无能为力。”
曹爽大惊,连忙问道:“牵公不在广武城中吗?应该去何处寻牵公?”
郭方沉默着摇了摇头。
曹爽几步上前,距离郭方不到两尺的距离,直直的盯着郭方的双眼:“田公大军遇险,正需牵公出兵救援!还请尊驾告知,去何处寻牵公?”
“哎呀呀,这是作甚?”郭方推开曹爽,解释道:“牵公不在广武、也不在郡中!牵公受到朝廷征召,到洛阳做官去了。”
“牵公已经离去,新任太守还未上任。我一个郡丞而已,哪有帮你出兵的权力?”
曹爽狐疑的盯着郭方几瞬,面前此人比自己矮半个头、比自己还要胖出一半来,怎么看怎么都不像个好人。
“那雁门都尉在哪?请尊驾带我去见他!”曹爽忍着性子说道。
“都尉也不在广武,随洛阳来的贵人一同出城打猎去了。若是回来的快,说不定今日夜间能够回来。”
今日夜间?若等明日再准备出兵之事,再耽误一日的话,恐怕田豫那边的军情就真危险了!
曹爽面带怒色的扯下头上的兜鍪,用力掷在地上,出口骂道:“什么狗屁洛阳来的贵人!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等在军情危急的时候来!”
“郭郡丞,不劳尊驾费心,冯都尉现在在哪?我自去寻他!”
“怎么说话呢?”好脾气的郭方这时也难以忍耐:“这可是陛下钦命到本郡巡边的天使,刘公与毌丘公岂是你这个军校所能置喙的?”
“再说,冯都尉也无权出兵啊!牵公不在,至少要寻到本郡刺史梁公才行。”
郭方说的名字,让曹爽心头一动。
天使?刘公?毌丘公?
曹爽上前抓住郭方的左右肩膀,摇晃了几下,言语急切的问道:“你刚才说的洛阳天使,那个毌丘公,是毌丘兴还是毌丘俭?”
郭方皱眉,用力将曹爽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拨开:“干什么!若不是看在你是田公使者的份上,这般无礼,本官就要将你拿下治罪了!”
“你是如何得知毌丘公的名讳的?正是你说的毌丘俭。”
曹爽此时竟然笑起来了,向与自己一同来此的同伴看了几眼,转身问道:“郭郡丞,你说的刘公是谁?刘放还是刘晔?”
“你是何人?”郭方的面孔突然变得严肃起来,正色问道:“如何能得知刘公与毌丘公的名讳?”
“我是田公亲信,是田公与我说的。”曹爽并没打算说真话:“敢问郭郡丞,刘公这次出巡持节了吗?”
郭方一时摸不清情况,点了点头。
“那便好办了!”曹爽豪气的笑道:“田公亟待救援,若是刘公持节了、定然可以召集郡兵北上救援!郭郡丞,请派人带我一起去寻这两位洛阳天使!”
“等会儿!”郭方皱着眉头上前从曹爽手中抠出了那枚令牌,又仔细的看了几遍,这才转身和旁边的吏员说了几句。
“敢问尊使姓名?观阁下言谈,属实不凡。”郭方谨慎的问道。
“我?”曹爽哑然失笑:“我不过是田公帐下一什长罢了,姓曹、名爽。”
曹爽?姓曹?
郭方本想叫郡吏带起去寻冯颇等人,现在却转了主意:“本官亲自带你们前去吧!你们奔波百里,可还骑得动马么?”
“如何不能?”曹爽转身看向随自己而来的九名骑士:“范他、郝三,你们二人骑术最好,现在随我一起前去!”
“喏!”范他与郝三一同应道。
二十里的山路,确实不算近,甚至称得上崎岖难行。
在边郡任职,常随前任太守牵招一并视察各县,即使郭方是个文职的郡丞,骑术依旧属于上乘,矮胖的身材,骑在马上竟也有了些萧洒之感。
不过一个时辰,郭方带着曹爽三人寻到了此番打猎的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