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师紧张的点了点头。对这个少年来说,在记事之后,历来看到的都是自家父亲不断被予以重任、不断升官进爵。走上坡路不算本事,走下坡路能走稳、走得明白,这才是真正的手段。
“事情的关键,其实就在诸葛诞、袁侃、何晏三人身上。”
“从公事上论,是何晏与袁侃、诸葛诞假公济私、邀名争利、借朝廷公器博取私名。按律,袁侃与诸葛诞这两个尚书郎都当斩。”
“但从公事之外,这其实是何晏等人浮华结党、互相标榜、求势逐利。说不得,子元你也要被归到这类人里面去的。”
司马师叹气道:“父亲,如之奈何啊,还请救我一救!”
“愚蠢!”
司马懿竟一下子发起火来:“方才我没骂你,你与夏侯玄何晏等人交游本是常理,服食五石散也属于意外之灾、殃及池鱼。”
“但你现在竟然让为父救你?你的脑子呢?”司马懿指着司马师的脸说道:“你是为父长子!为父如何能不救你,如何想不救你?”
司马师两肩缩起,抿着嘴跪坐在席上,再也不敢发出一声。
司马懿盯着儿子看了半晌,终究还是不忍心的摇了摇头,说道:“此事不能往五石散上引了!为父宁可自己食言,也要将这事情往浮华结党上引。”
“为父是舞阳侯、司空、录尚书事,即使削了职位,总不至于夺了我的三公吧?”
“反倒是你!若你真因五石散不得做官,那才真会误了你一辈子前程。”
“父亲……”司马师此时已经泪流满面,跪在席上不知说什么才好。
司马懿走上前去,拍了拍司马师的肩膀:“子元,你还年轻,趁着为父现在还能护着你,遇点挫折也是好事,以后行事能更谨慎些。”
司马懿右手托起司马师的下巴,认真注视着他的双眼说道:“对于此事,若有其他任何人问你,嘴上可以认错,但心中一定切记你没有半点错!”
“为人者,有大度成大器也!若是连自己都容不下,如何去容天下之事!”
“是。”司马师连连颔首:“父亲的话,儿子都记住了。”
……
下午时分,北宫。
缺了一个司马懿,曹睿也不愿将剩下的曹真、董昭、卫臻再叫过来。
此时的书房内,只有辛毗、陈矫、杨阜、王肃四位侍中。
曹睿倚在躺椅上,揉了揉眉心,轻声说道:“廷尉问朕,是否可以依‘八议’来定罪。你们四位怎么看待此事?”
刘晔走后,辛毗已经养成了第一个发言的习惯,拱手说道:“陛下,议亲、议故、议贤、议能、议功、议贵、议勤、议宾这八议,臣以为恐有滥用之衔。”
“怎么说?”曹睿抬眼看向辛毗。
辛毗说道:“按照刘孔才的观点,八议乃是在上面八种人犯了死罪之时、可以议论是否免死,流放以下时罪减一等。”
“可这八种人也太多了些。”辛毗扳起手指数道:“亲、故、功、贵、宾,这五种都是有明确标准的。”
“但是议贤、议能、议勤,贤能与否、有无才能、是否勤劳,这些评判起来未免太过主观,而且也有漏洞可钻。”
曹睿轻轻点头:“辛侍中的意思是,将议贤、议能、议勤这三类删掉是吗?”
辛毗点头:“这种没有明确标准之事,不宜列入律法之中。”
“你们三人有何意见?”曹睿环视一圈。
杨阜拱手道:“臣倒是觉得何必用这八议呢?若是陛下想让谁免死,赦了便是。”
陈矫侧头看了杨阜一眼,插话道:“杨侍中,这两者还是不同的。”
杨阜刚要回问,曹睿却指向陈矫:“先听陈侍中说完。”
“是。”陈矫说道:“八议并非无用之举,而是将礼制用于律法的体现。所谓‘刑不上大夫’,乃是一种为天子笼络皇亲贵戚和大臣们的手段罢了。”
见杨阜又转头看向自己,曹睿笑着摊了摊手:“杨卿看到没有!朕这个皇帝,也是要与勋贵大臣们搞好关系的。”
杨阜沉默着点了点头,而这时王肃终于开口了:“若按陛下方才之言,只留议亲、议功、议贵、议宾就好了。”
“皇亲贵戚、国家功臣、有爵之人、前朝后裔。若是要替陛下收拢人心,有这四类人也就足够了。”
曹睿点头道:“八议变四议?倒也可以。”
“那廷尉报过来的这个袁侃,能够得上‘议功’吗?”
王肃拱手说道:“袁侃此人的父亲袁涣袁曜卿,确实于大魏有功。但能否够得上‘议功’,其实还要看陛下想不想杀他了。”(本章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