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真话音落下之后,其余三人犹豫了几瞬,都未开口。
卫臻心中想的是,大将军已经第一个开口,自己也不好抢在司空的前面。司马懿和董昭,两人一中年一老年,所忧之事却有些相似。
司马懿拱手说道:“禀陛下,司马子华是臣族弟,臣不宜论其功过,自请避嫌。”
“朕大约也猜到了。”曹睿点了点头:“既然河南尹也姓司马,说不定就与司空有关。”
皇帝话音刚落,不料一旁的董昭也开口了。
董昭道:“禀陛下,司马子华是臣侄婿,臣也自请避嫌。”
曹睿挑眉,有些纳闷的问道:“董公和司马芝如何有的亲缘?侄婿?”
“正是。”董昭拱手:“臣的弟弟董访之女,正是司马子华的正妻。”
曹睿有些无奈,用指节敲了敲桌子:“不准避嫌,今日朕也不避嫌!一个接一个的说,司空先来!”
在场四个大臣,其中两个都与司马芝有亲属关系,剩下一个还是司马芝的上司。
都避嫌的话,这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遵旨。”司马懿拱手说道。
本就是司马懿在昨日命司马芝,今日抓捕曹洪的乳母之后,从而拿此事做文章的。
司马懿算对了曹洪的乳娘入狱,也算对了曹洪会去找太皇太后求援,甚至还暗示了司马芝在洛阳县的狱中直接将二人处死。
但司马懿唯独没有算对的是皇帝的态度。
曹洪的家人涉及淫祀之事,为了避免太皇太后令宦官干扰,直接将案犯处死,这不是值得让皇帝褒扬的吗?
司马懿错了,但也没全错。
这种自桓帝、灵帝时代流传下来的士人作风,无论在武帝曹操还是文帝曹丕执政之时,都是会作为‘能臣’来进行褒扬的。
谁知道皇帝偏偏不喜欢这种士人作风呢?
以司马懿的政治嗅觉,已经敏锐的从刚才皇帝的话中,觉察出了皇帝细微的一丝倾向。
今日这个‘无涧神’的淫祀案,有两个值得讨论的地方:
其一,卫将军曹洪违反先帝诏书,私自上书太皇太后,妄图包庇罪犯使其免罪;
其二,太皇太后令黄门直接去寻官府,欲要直接令官府放人;
其三,河南尹司马芝不见黄门,未报朝廷私杀罪犯。
司马懿注意到刚才曹真出言维护曹洪的时候,皇帝曾说曹洪之事等会儿再论,先论司马芝。
皇帝尚来对武将优容,曹洪是宗亲、两月前又在皖城立功,说不得是将其要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的。
而刚刚让自己与董昭不可避嫌的时候,皇帝的原话说的是‘不许避嫌,今日朕也不避嫌!’
如此思考,不过短短两瞬之间。
司马懿拱手说道:“司马子华未见黄门,其行是对非错。将两名淫祀嫌犯在狱中处死,以太守之权责便宜行事,其实也无可厚非。”
“司马子华不对之处,是没能及时将太皇太后令黄门去官府一事及时禀报,这才以致陛下因此事而费神。”
曹睿看了一眼司马懿:“朕明白司空的意思了。”
“董公,卿来说!”曹睿往董昭的方向指了指。
董昭语气干脆的答道:“臣以为司马芝无过。”
曹睿轻轻点了点头:“原因呢?”
董昭缓缓说道:“抓捕从事淫祀的嫌疑之人,乃是河南尹的本职所在。虽然将二人在狱中处死,但毕竟只是两个嫌犯罢了,无需过于关注。”
“不仅无过,而且司马芝敢于不见黄门,此行应该被表彰才是。”
司马芝所谓的‘罪’,其实只在可有可不有之间。
如董昭一般,直接表明认为司马芝无罪、嫌犯杀了也就杀了,这样的说法反而光明磊落。
就如同曹真出言维护曹洪一般,难道皇帝会怪罪曹真吗?若曹真丝毫不维护曹洪,曹睿反倒会认为曹真薄情了。
在皇帝面前,还因为这些小事搞什么大义灭亲?又不是什么谋逆的严肃问题,亲亲相护才是正理。
董昭并未往什么太皇太后去扯,而司马懿则是将话题扯到了宫内。
一相比较,两人的差距就显现出来了。
“董公认为司马芝无罪是吧?”曹睿将目光从董昭身上挪向卫臻:“卫师傅怎么说?”
卫臻说道:“臣认为法度就是法度,司马芝未禀报而下令狱中处死嫌犯,已然处置失当。”
曹睿点了点头,随即问道:“司马子华,卿是何时任河南尹的?在此之前曾任何职?”
司马芝恭敬答道:“臣是黄初二年调任河南尹的,在此之前臣曾任廷尉正,也曾任阳平太守。”
“廷尉正……”曹睿看向司马芝:“卿在廷尉处待了多久?”
“回陛下,”司马芝恭敬说道:“臣在廷尉高公的手下任官一年。”
“幸好卿当河南尹当的早,不然早被鲍勋一案扯到诏狱之中了。”曹睿缓缓说道:“若是廷尉遇到此事,会如何处理?”
司马芝当河南尹之前,确实曾在廷尉高柔的手下任职。
而刚刚皇帝说出鲍勋一案,更是让司马芝惊恐莫名。
(本章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