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祸 李奉渊这日早上起来,嗓音突然变得格外沙哑。 近来气候多变,早寒午暖,宋静还以为他染了病,连忙请来了郎中。 往常李奉渊一般b李姝菀早些出门,兄妹两虽都在含弘学堂上学,但从来都走不到一处去。 不过上了街,李奉渊驾马一奔,李姝菀便又被远远甩在了后面。 李奉渊和杨修禅是好友,李姝菀又与杨惊春关系亲近,这两对兄妹便免不了被人拿来b较。 几位因李奉渊而与李姝菀交好的学生,也因此淡下态度,甚至私下生出闲话,议论起李姝菀的身世。 然而李姝菀却是突然出现,在今年年前,望京里无人听说过李瑛还有这样一个nv儿。 即便李姝菀是个庶出,但按李瑛的身份,她娘亲的家世也不会差到哪去。 不过这话旁人也只在私底下偷偷说上两句,不会大张旗鼓地到李姝菀面前去问。 她仿佛无事人半点不给回应,多嘴之人说了几回没了新鲜趣儿,渐渐也就不说了。 它吃得多,一日吃三顿,夜里偶尔李姝菀还要给它加顿小夜宵,半岁不到,吃得脸圆肚肥,胖了不少。 狸奴警惕心重,往日从不靠近这几位新来的侍nv,如今春日到,想小母猫了,倒对她们亲近了些。 可惜今日这位小侍nv不大喜欢猫,见自己裙摆被蹭上了毛,屈肘就把它推开了:“一旁去。” 小侍nv并不理会,它叫了两声,站起身,抖着尾巴又蹭了上来,用毛绒绒的脑袋去蹭她的手。 不料还没缩回脚,忽听一阵水声,小侍nv只觉脚上一阵sh意,随后一gu子浓厚的尿sao味冲进了鼻腔。 它万般可惜地看着自己打sh的绣鞋,左看右看,实在气不过,又恼又恨地踢了狸奴一脚:“你这乱尿的小畜生!” 它吃疼,站起来,浑身毛似刺猬炸开,张嘴冲她“嘶”了一声,如一道影钻出了房门。 侍nv一惊,顾不得自己sh透的鞋,忙起身追出去找。 今天日头足,院里晒了一院的书,书房的门此刻半开着,小侍nv往书房一看,暗道一声“不好”,忙跑了过去。 她一进门,便见狸奴缩在书架子底层,瞪着一双眼睛警惕地望着进来的侍nv。 猫虽只是畜生,可却不蠢,它才受了她踢了一脚,哪会信她,见侍nv朝它走来,装腔作势地弓高了背。 侍nv紧追过去,狸奴立马疯了似的在房中飞窜,慌不择路跳上墙边柜子,一脚踢翻了柜子上的烛台。 明亮火光映入眼瞳,侍nv惶惶往后退了一步,满目惊se。 待她追出来一看,正见它跑回了东厢。 她慌张回到书房,跪在地上快速用袖子擦去自己和猫留下的脚印,随后假装无事发生,在人看见之前,回到了东厢。 李姝菀坐在马车里,手里捧着本诗册,翻到了先生今日刚教的两首诗这页。 柳素劝道:“小姐若是困便睡吧,读书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 然而看上两眼,眼皮子又搭了下去。 不过那人跑得太急,人没叫住,急停的马车反倒将李姝菀惊醒了。 刘二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方才看见府里的一名奴仆慌跑了过去。” “青天白日,应当没看错,是栖云院的小厮。”刘二道:“只是我看他神se慌张,像是出了什么事?” 刘二惊讶道:“对,是转了个弯,往学校的方向去了。小姐如何知道?” 她心头忽然生出一gu不详的预感,同刘二道:“快些回去看看。” 刘二驾车的速度已经够快,可未等抵达府门,两匹赤红se的骏马先一步疾驰而至,停在了侧门外。 李姝菀听见这话,扶着车门弯腰钻出马车,正看见李奉渊和杨修禅翻身下马。 她上回见李奉渊的脸se这般y沉还是初来将军府那日,他与李瑛在祠堂起了争执的时候。 杨修禅捧着缰绳,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把缰绳交给了门口的马奴。 杨修禅回头,看见李姝菀快步朝他走来。她看了看已瞧不见影的李奉渊,神se有些担心:“发生了何事?” 李姝菀轻轻摇头。杨修禅解释道:“方才将军府的奴仆来学堂,和奉渊说府中走了水,烧毁了好些东西。” 杨修禅苦笑一声:“你猜一猜?” “倒也不至于祠堂这般严重。” 李姝菀强装镇定,吞下惊声,柳素倒没忍住感慨了一句:“天爷,这可怎么得了。” 李姝菀快步进院,猛然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 而另半边庭院,则摆着一地火烧过又被水浸sh的书册和柜架。 混着灰烬的水缓缓从书房门口流出,片絮状的黑se灰烬飘飞在明媚的日光中,一片惨状。 李奉渊就站在那木柜前,手里拿着一只从柜中取出来的一尺长半尺宽的已经被熏得看不出原貌的木盒。 他声音低沉,辨不出喜怒。宋静连忙掏出白帕递给他,李奉渊将手擦净,这才去碰里面的东西。 李奉渊见笔无碍,手竟有些抖,他取出放笔的隔层,只见下面还装着厚厚一叠信。 而每一封信上都写着一列字,吾儿行明“某”岁启。 也大概猜出了是谁写下了这些信。 他将信与笔收回盒中,盖上木盒,沉着脸看了眼这一地烧得不见原貌的书册。 从前在栖云院做事的人颤抖着伏地低了身,而那些新来的奴仆,似乎还不明白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神se惊惶地面面相觑。 在李姝菀住进栖云院之前,栖云院冷清,却也安宁。 书房莫说失火,便是一只虫子都不会多出来。今日这火骤然烧起来,在人为,而非巧合。 一旁的宋静见此,率先对李奉渊道:“回少爷,老奴今日进过几趟书房,将书架上的书取出来晒了晒。” 一名聪明伶俐些的小厮明白其意,声音发颤地跟着道:“回少爷,奴才、奴才今早进书房擦了书架上的尘灰。当时、当时宋管事也在。” “奴才擦了地面……” 其他人也接连承认,但无一例外,没人认下是自己纵燃了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火。 可众人也知道,今日若找不出纵火的人,这院子里跪着的,没一个逃得脱责罚。 而李奉渊在问了那句话后,从始至终都没有开口,锐利的目光一一扫视过低伏在地的众人,最后锁定在了一名侍nv身上。 那侍nv望着最终停在自己面前的皂靴,本就惊慌乱跳的心脏瞬间震若擂鼓。 “火烧之时,你在何处?” 宋静猜得李奉渊看出这侍nv有所不对劲,他问道:“桃青,可有此事?” 那侍nv稍稍松了口气,可下一刻却又听桃青快速撇清关系道:“不过那时奴婢并不在栖云院,并不知其中经过,等奴婢回栖云院时,火已经烧了起来。” 随即又忍不住多想桃青是否知道了什么,才会多此一句。 这一脚踢在筋骨处,用力不重,却叫她瞬间失了平衡。 她下意识拢住衣袖,慌慌张张就要爬起来,可左臂却麻痹不堪,半点使不上力。 只见雪白的袖口上一片擦地后留下的w迹,其中灰黑se的油w分外明显。 侍nv眼见败露,面se惊惶地抬头看向李奉渊和宋静:“不是我,不是——” 这侍nv年不过十五,三十杖一受,怕是不剩多少气可活。 更不知责罚如此之重。 这话一出,李姝菀还未出声,李姝菀身后的柳素倒立马竖眉怒目地呵斥道:“放肆!竟然牵系小姐!这狸奴一直关在房中养着,怎会跑出来!” 李奉渊停步,垂眸看向趴在他脚下的侍nv,侍nv见此,以为李奉渊听信了她编造的谎话。 她忍不住心存妄想:若是她将过错全然推到那猫身上,或许就不会受罚了。 宋静轻叹口气,入东厢,将李姝菀的猫抱了出来。 宋静捏着它的脖子拖着它的后腿,抬起猫的后爪一闻,面se稍凛,下意识看了李姝菀一眼,随后才同李奉渊道:“少爷,狸奴的爪子上的确有膏油气。” 他面se冷肃,李姝菀迎上他的目光,情不自禁往后退了半步。 杨修禅看李姝菀神se惶惶,似乎怕极了李奉渊,伸手撑着她的背,出声安慰道:“别怕,奉渊是你兄长,他明辨是非,不会错怪你的狸奴。” 那侍nv心生希冀,继续为自己辩驳:“少爷明察,奴婢冤枉——” 可李奉渊却绝非心软之人。 侍nv被他这一句问得哑口无言,半晌后才喃喃:“可我只是放走了猫,并未失手烧了书房……” 知错不改,还将过错推诿到主子身上。 李奉渊冷漠地看着她,退后一步甩开她的手,唇瓣一动,沉声吐出一句:“拖下去,乱棍打si。” 那纵火的小侍nv被小厮拖出栖云院,压在院门外受刑。 那小侍nv扯开嗓子叫得撕心裂肺,其他仆从站在院中听得心惊胆颤,无一人敢出声。 柳素将李姝菀扶进了房,可单薄的门板挡不住侍nv的惨叫,杨修禅见她脸都白了,心生不忍,伸手捂住了她的耳朵。 杨修禅冲她笑了笑,安抚道:“别怕,别怕。” 一个蓄意纵火还试图推罪给主子的侍nv,不处si反倒留着才是奇怪。 那侍nv的哀嚎一声b一声弱,打了几棍,嗓中仿佛含着血,求饶声也开始变得含混不清。 似乎已经打碎了皮r0u,砸在了骨上,声声闷响传入寂静无声的栖云院里,每砸一下,李姝菀便控制不住地抖一下,那棍子像是敲在了她自己身上。 杨修禅忽然想起自己家里那虎头虎脑的妹妹。 要不要人哄另说,总之声势得做足。 明明怕得很,却哭得不声不响的,楚楚可怜,任谁看了都不忍心。 他屈膝蹲下,手掌捂着李姝菀的耳朵,让她的脑袋轻轻靠向自己肩头,像在家哄杨惊春似的,开口哼起曲儿来。 她闻到了一gu淡淡的檀香。 杨修禅察觉到肩上的重量,抬眸给柳素使了个眼se。 宋静了悟,叫执棍的小厮退下,换刘大刘二来行刑。二人力气大,几棍子下去,吊着一口气的侍nv很快便彻底没了声息。 李姝菀哭过,声音有点糯:“谢谢修禅哥哥。” 宋静处理了侍nv之事,站在庭院中训诫仆从。 b起那侍nv的下场,众人只觉得庆幸。 李姝菀偏头听着外头宋静训话,似在思索什么。 这狸奴今日受了惊吓,眼下蜷着尾巴畏畏缩缩,看见李姝菀后,也 宋静想着把狸奴抱来哄一哄李姝菀,没想人已经被杨修禅哄顺了。 狸奴朝她伸出爪子,想爬她怀里躲着。可李姝菀却没有伸出手。 宋静闻言愣了一下,杨修禅也有些诧异:“这样乖的狸奴,不养了吗?” 它如果乖,就不会烧了哥哥的书房。 宋静想着还劝一劝,可一看李姝菀的神se,也只是缓缓点了点头:“老奴知道了。” 李姝菀将这猫养了这样久,不用与它分开自然是好。她眼睛一亮,可又有些担心:“它若闯祸又推翻了烛台该怎么办?” 宋静觉得这法子甚好,问李姝菀:“小姐觉得如何?” 她这番模样活像一位嫁nv儿的母亲,杨修禅r0u了r0u她的脑袋,笑着应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