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还剩下一个佟青娥,她本应服侍皇帝和皇后休息,现在却吓得跪在地上不敢动。
“你也退下吧,今晚不用你服侍。”韩孺子并不怪罪佟青娥,作为一名宫女,她同样身不由己。
佟青娥应声是,同样膝行后退,然后仓皇跑出房间,将门关上。
韩孺子扭头看向皇后,发现这个小姑娘与最初印象完全不同,既聪明又果敢,而且懂得比他多,他只是愤怒,皇后却已想到与太后对质。
皇后的神情恢复正常,稚气,还有一点羞怯,露出一个无奈的微笑:“他们真是太过分了,我没想到宫里的人会是这样。”
“你怎么猜到左吉是背着太后行事呢?”最让韩孺子佩服的是这一点。
“其实我没猜到。”皇后又笑了一下,“可我觉得,这件事就算真是太后安排的,她也不会承认,不会当着咱们的面提起,更不愿被记录下来。”
韩孺子一点就透,他很聪明,可有些事情单凭聪明是解决不了的,必须得是熟知情况、了解细节的人才能看出那些隐藏的破绽,“有些事情做得说不得,左吉他们是奴,可以不要脸面,太后是主,必须守礼。”
紧接着,韩孺子又明白了另一件事,“只有你威胁去见太后才有用,你是崔家的人,在宫外有照应,事情能闹大,若是我去——太后会让人打我一顿,外面的人根本不会知道。”
韩孺子坐下,越想越觉得自己不能再等,皇后暂时安全,他还处在危险之中,左吉明显是要立功讨好太后,早晚还会再强迫他行夫妻之道。
他抬起头,发现皇后仍站在那里,神情比他满怀心事的他还要忧郁。
“你怎么了?”韩孺子惊讶地问。
“没什么。”话是这么说,皇后却突然跪下,一只手臂放在床上,抬头看着皇帝,问道:“陛下是不是因为我是崔家的女儿,所以才会……才会……独睡一边?”
“你想多了,其实是因为……”韩孺子不想现在就提起东海王,叹了口气,“其实是为了保护我自己,我听人说,太后急着要太子,太子一诞生,我就没价值了。我不仅躲着你,还得躲宫女,唉——”
韩孺子长叹一声。
皇后转忧为笑,虽然比皇帝还小一岁,她懂得却稍微多些,离家之前也听长辈妇女说过一些必要的事情,“别的皇帝因为后宫嫔妃太多而被称为昏君,陛下居然连一个都嫌多,可称是至明之君了。”
韩孺子也露出一个苦笑,他甚至不觉得自己真是皇帝,哪来的“明君”?“休息吧,你也应该累了。”
韩孺子起身,要向另一头的椅榻走去,皇后轻声道:“陛下还是睡床吧。”
“我跟你说了,这样很危险!”
“床足够大,我睡一边,陛下睡一边,只要咱们不接触,就不会有事。”
“不接触就没事吗?不是同床共枕就会怀上小孩儿吗?”韩孺子不太肯定。
皇后低头笑了两声,然后正色道:“咱们同床,但是不共枕,陛下可以安心了吧。”
韩孺子听出皇后话中的嘲笑之意,脸色微红,他可以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中迅速察觉出危机所在,对男女之情却连最基本的了解都没有,只记得故事里的夫妻同床共枕之后就有了孩子。
“真的没事?”
皇后肯定地点点头。
“好吧。”韩孺子也不喜欢睡椅榻。
两人几乎同时转身,难得一次自己动手脱掉外衣,皇后先上床,过了一会说:“我躺好了。”
韩孺子先去吹熄蜡烛,然后摸黑上床,靠边而卧,默默地躺了一会,心想皇后懂得多,于是小声问:“为什么被褥干净,他们就知道咱们没同床呢?”
“我也……不明白。”
皇后声音里有一丝犹豫,韩孺子相信她知道而不想说,那或许也是不适合直接说明的事情,他不再追问,开始琢磨如何对付左吉。
这意味着他来不及等母亲的回信了,还意味着他只能选择信任皇太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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