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咽了口唾沫:“干爷,你是想……” 颜如玉口唇发干:“沈晶死了,李二钻也一时疯癫一时清醒的,这事能不能成另说,再说了,老海不会同意的。” 他说:“这你就错了,我敢说,老海对这事,一点都不在乎。” 陈琮坐在桌边, 时而在纸上涂画分析,时而抬头看一眼熟睡的肖芥子。 阿喀察之前, 他对爷爷留下的那封信以为真, 以为这老头只是不堪生活的重负、任性了一把, 想去追寻恣意的生活。 一切都是为了父亲陈孝。 可能疯劲上来时, 还给孙子下了点毒,想让他代替掠食者去看, 好在及时收手了。 第三阶段:魇山地震至失踪——这三年间, 他设法偷了“人石会”的女娲石, 又频繁接触李二钻的老婆沈晶, 沈晶自杀之后, 他旋即销声匿迹。 第五阶段:近三四年——爷爷再无消息,只知道处境可能不大好、行为也让人费解,疑似跟颜老头住在一起。 硬闯不行,姜红烛只偷看了颜老头写毛笔字,落了个家破人亡的下场,他可不想重蹈覆辙;偷入……好像也不行,怪就怪现在各种监控、感应设施太先进了,偷也偷不进去。 陈琮抿了口咖啡,顿了顿,眼前一亮。 他可以反设个字谜啊,爷爷把字谜蛛丝样往外投,他反投个回去,没准能钓出新的信息来!这就跟地下工作者似的,在颜老头眼皮子底下递信。 陈琮喜形于色。 正想着,听到肖芥子轻轻叹了口气。 没回应,再一听,呼吸匀停绵长,应该还在深睡。 怎么皱眉叹气呢,她这一天天的,不是挺精神么,睡前还在兴高采烈画图样呢,要说是担心姜红烛,不至于连入梦都不安吧? 明天得问问她,大石补之后,她那个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的“绝症”,怎么样了。 颜老头左手拎了一小坛子汾酒,右手攥了俩酒碗,拖着步子上楼,每走几步,一侧的屁股就不自觉地耸一下。 颜老头呵呵笑起来。 他压根就没被算作出逃的一员,只被当成工具,像屠夫遇狼时扔出的肉块,随时可被丢弃。 看一眼就好。 然而从地底到地面,路途各种凶险。而且,早在上古大禹时期,人类就已经发现了他们这种生物,呼之“地枭”。到了秦始皇的时代,专门封锁地下脱逃的通道不说,还训练了专人捕杀,这些人成队有组织,类似山野猎人,因为当时习惯黑巾缠头的装扮,所以又名“缠头军”。 服用一次,可抵几十年,想延命的话,再服一剂,但有限制:这第二剂,必须跟第一剂有血脉关联,是直系的子孙最好,若不是,旁系子侄也勉勉强强,效果有高低而已。 颜老头出逃时,觉得自己必然会死在路上,可谁能料到,到末了,那些年轻的、健壮的、聪明的,都死在了中途,只有他,一个老货,反而走到了最后呢? 这是他的处世哲学,事实证明,也是最有用的处世哲学。 都是些蠢材,人间大道,早在最简单质朴的口头用语里告诉你了,“入乡随俗”——以人为食,却又想在人间长久活着,就得揣摩人的心思,把自己活成他们的利益、欲望和喜好,让人、以及越来越多的人来保护自己,怎么能强行对抗、与之为敌呢? 颜老头上了二楼,蹒跚着走过走廊,停在尽头处的一间卧房门口。 颜老头仿佛没概念,伸手揿铃、再揿铃,这是他的房子,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百无禁忌。 陈天海满脸疲惫、眼圈乌青,显见的被打扰、还没怎么睡醒:“有事啊?” 陈天海皱眉,一脸的不情愿不欢迎,但末了,还是打开了门。 颜老头坐在靠窗的桌边,给自己和对面的陈天海都倒上酒,又嫌灯亮、破坏气氛,抬手就揿掉了。看到彼此幽深的眼。 陈天海正低头饮酒,语音含糊:“八年前撇下他,大家就没关系了,没必要拖泥带水的、还躲在监控后看。” 说完,嘿嘿笑起来。 当时,领号的还不是颜如玉,是个颜家的叔辈,留的地址也类似联络处,只做应酬用,黄页上都能查到,也不是什么秘密。 陈天海说:“我找你们家那位九十二岁的老太爷,就跟他说,他老家的亲戚来了,想跟他叙叙旧,上百年不见了,怪想的。” 犹豫再三,把这事给颜老头讲了,颜老头大为兴奋:“真的?那把他请过来,我得见见。” 陈天海也笑:“亏得你想见,不然,都不知道怎么收场。以你们老颜家那德性,怕不是要雇人把我绑了沉塘。” 陈天海讷讷:“是,是我能力不足,要送你的大富贵,至今还没搞成。” 脱此樊笼,对颜老头毫无吸引力。 039号为什么能在“人石会”占个特殊号,就是因为幕后永远有颜老头在,世人没见过的石头,拿到他面前都是知交故友,扫一眼就能把属性特性说得明明白白。 因缘石进食之后,七天内会结果,属于上好的补品,尤其是食人之后结出的果子:地枭以特定血脉的人为食,不能杂食,否则身体又会出现异状,但这种再加工过的果子吃了没事。颜老头之所以能将两次服药间的间隔延长到92年,这果子居功至伟。 但是,有得必有失,地枭对宝玉石某一面的属性有天生优势,就必然会失去另一面的勾联。 大小石补对他没意义,他一直以来,走的都是“人补”路线。又或许“人补”这事本身就是原罪,忤逆了地母女娲造人护人的本意,什么石补、脱此樊笼,地枭连入场券都拿不到。 当然了,这些因由,他没对陈天海说过。 那一年,颜如玉十六岁,颜老头把血囊的事告诉了他,问他是否愿意、去留自便,没想到,颜如玉满不在乎地说:“你需要的话,随时取用。” 颜老头慢悠悠地、又为陈天海斟了一碗酒:“我是什么都做到了,但老海啊,你对我,没说实话。” “这些年,连阿玉都看出你脾气古怪、捉摸不透,我活了几辈子了,我能看不出来?我想来想去,忽然想明白了。” apscriptapgtread_xia()ap/scriptap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