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土匪们的争论中,黄石中两人,已经越发去的远了。
巧就在他们是往西跑的,土匪们逆光,枪子没了准头。也好在草深林密,黄石中他们钻了几个树林便没了影。
黄石中赶着毛驴跑到黄泥套北的涧头集时,月已挂上了中天黄石中将小凤在草丛中藏好,按着和李二狗的约定。对着一片密林啪啪连击三掌,掌声没落地,李二狗连滚带爬的跑了过来。
把小凤亲手交给了李二狗,黄石中长出了口气。即使冒着危险,总算是对的起朋友,他没有坏了义气。
黄石中不知是怎样送走的李二狗两人,他只记得催他们快走,越快越好。
他心里油煎火燎,小凤是救出来了,朋友的义气保全了,可自己的家又怎么样了?
恨乎胡三的影子不见了,连老鸹也鸹啦鸹啦的归了林。
后来听传说,李二狗连夜赶往了上海,小牛儿一家从那时候起也没见过他俩的面。
夜色中,黄石中才爬过两山口,远远的就看见黄泥套,自己住的那个小村子。灯笼火把的,人喊马叫,浮喧连天。
不用说,土匪追到他的家了,二兰子娘几个成了别人案板上的鱼肉。
黄石中两腿一软,瘫坐在地上。现在,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救不了二兰子娘几个,只有听天由命吧。
一行浊泪,从黄石中脸颊缓缓滴下。
秋日的天黑的快,西边才发红,天空马上就暗了起来。
黄石中从昨天傍晚恨恨走去。二兰子就没给过李二狗好脸。心里不断咒骂李二狗,是缺德加冒烟的短命鬼。
要不是他,好好的家能变成这个样吗?
见二兰子待答不理的样子,李二狗自觉无趣,天摸黑讪讪的走了。二兰子因为心中有气,没理也没送。
二兰子抱着小牛儿的才满月的妹妹,在门口站到小半夜。
夜猫子时不时的扯着嗓子,凄凄厉厉的嚎几声。树林里时有鸟泼喇喇的惊飞,山涧里的噗噗通通的溅水声,可能是被刺猬撵急的蛤蟆跳了水。
二兰子累了二兰子倦了,这近十天她几乎没合眼,怀里的婴儿也呼呼噜噜的睡沉了。
二兰子揉了揉眼,天上的星星撒芝麻似的,黑黝黝的山脚边是什么?火光一闪一闪的,呦,一星一点连成了串。
是灯笼火把吗?哎呀,人喊马叫的像是冲这里来的,别是马子。她情知黄石中区戳马蜂窝,马蜂会叮着追。
想到这里二兰子不由得打个激灵,她进了门匆匆的把东西收拾一下,忙不迭的别上门,抱着小牛儿和两个女儿,躲进庄稼地的秫秸攒里。
山路上的马蹄和人跑的脚步声越响越近,忽忽啦啦在场屋子前停下来。十几个跨抢背刀的汉子,来到场屋边呼啦散开,四下放着哨。
领头的抬脚就跺开了门,大喊着:当家的,没人!
火光里,一个毛胡子脸急呼啦的喊了声:不会找找!
掀床,砸锅,用刀扎麦穰垛。
当家的,真没人!
又有小土匪报告。
没人?那毛胡子脸眉头拧着牙咬得咯嘣嘣响,这人就是恨乎胡三:都给我留心点,见他女人给我抢上山,见他孩子给我擗了。
小牛儿几十年后,说到那伙马子还害怕:一听响声我就醒了,娘正顺着秫秸攒的缝隙往外看。见我醒来一把捂住我的嘴,差点没把我闷死。那毛胡子眼瞪的比恨乎还?人!
黄石中是天才刚冒明上才摸回来的,他头上裹了条毛巾,毛巾上渗着血。
找到妻子后,一家人在秫秸攒里待了一会。
家是不能安在这里了!
商议定了,趁着村里人还没起床,谁知道这里有没有恨乎胡三的卧底?
赶着大清早,黄石中一头挑着小牛儿,一头挑着大女儿,背着烂被套,趁雾大摸出山口。
黄石中想到彭州去,那里有涟泉煤矿,还有大师兄可以庇护。
黄石中的大师兄刘明起就在那里。原先听说靠淘炭为生,现在当了窑户。
这一走,黄石中再没回来,就连小牛儿的儿子也没再踏上过故土,万年闸、四方镇、黑虎墩,只是永远的梦。
二兰子从那,也再没回过让她经常噩梦,恨乎盘旋的桃花套。即使临去世,已经老迈的她也没提起过黄泥套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