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林颔首，刚开口想说什么，门外突然传来嘈杂的声音。 尖锐的女声穿破隔音不算强的门，像刀划在玻璃上，凄厉刺耳。 这道控诉的声音越来越近，伴随着是几个人急切的安慰，诸如‘医院不是万能’‘资源有限’等正确的废话。 医院走廊的站了不少人，站在中间的是一个衣着得体，蓬头垢面的女人，她指着周围的医护人员，一副濒临崩溃的模样。 女人见状，立刻冲到王小丫面前，身旁的护士紧紧地盯着她的动作，生怕她下一秒要动手。 她虽然语气咄咄逼人，但思路清晰地阐述了起因经过。 她不紧不慢地问道：“几号床？我去看看。” 幽暗的夜里，裴乐独自一人往南部基地政府走去。 裴乐看着陌生又熟悉的事物，不禁感到一丝恍惚——在不知不觉中，人类世界已经成这个样子了？ 这副场面令她想起了曾经的地球，最初是物价上涨，接着是超市的日用品和食物被一扫而空，医院里面人满为患，街道上空无一人，权威在群体恐慌下遭到质疑，然后是暴乱，游行，抢劫，甚至是杀人，直到最后，所有人躲到了地下城。 毕竟，这次是她熟悉的，怀恋的社会，而非原本看似人人和谐，阶层分明，社会大同的乌托邦。 【因为基地的人越来越少了。】 是吗？ 她抬起头，与左边二楼窗户中的人对视上。 裴乐眯了眯眼睛，‘进化’后的视力认出这是方才向自己求助的女孩。 一阵晚风拂过，将少女抓着的窗帘吹起了一角，也掀起了她的碎发，露出额头血红的伤口。 裴乐眨了眨眼，移开了视线。 如果，当初的自己能抓住那个女孩就好了。 【我不确定。】一向对周围环境全知全能的人鱼罕见迟疑了起来。 【不过再往前走五百米，人类就多了起来。】人鱼补充道。 最中心，一艘巨大的宇宙飞船静静地停驻在了地下二十米的地方——除了几个人，无人知道，‘方舟’一直不在中心基地，中心基地的只是用来作为学校的外壳，实际本体早已被重新拼装，被送到最低调，管辖最松的南方。 “还是王医生有办法, 一下子就解决了这个病患的难题！” “谁知道呢？听说她在中心基地的时候就是主任的位置，看来是有真本事的。” 在半小时前, 这样的眼神和赞美就一直围绕在她身边。 王小丫嘱咐刚才医闹的女人，语气平静温和, 好似刚才只是完成了一个小手术, 而不是令全社会系统陷入瘫痪的‘污染’。 原先还像泼妇的女人欣喜若狂，连声附和道。 “没事，这是我应当做的。” 在一小时前, 女人的丈夫还处于命悬一线状态, 而现在令人震惊的是，这个被污染侵蚀的病人不说完全康复, 至少已经可以下地走路了。 南部政府是一个看起来很简约的半球设计, 不大，外表覆盖了一层银色的金属。 裴乐看了一眼脚下，电子镣铐安安静静贴在脚踝上，亮着小小的蓝点，看上去人畜无害。 整个经过裴乐经过了三个检察员，没有引起一个人的注意。 一踏入政府内部，若有若无的恶臭味就不断传来，如果不留意，很容易被忽视，就算注意了，可能也会以为是谁的食物发馊了。 裴乐危险的处境完全没有影响到远在几百公里外的人鱼，他突然饶有兴致地问道。 裴乐一怔，随口答道。 因为近期的污染，即使是基地中心，也只能维持表面上的光鲜亮 很好理解，倘若连占据基地将近一半资源的中心都一副摇摇欲坠，领导随时准备要‘跑路’的模样，外面的普通公民会怎么想？ 那么异形世界呢？ 随着脚步的深入，原本若隐若现的恶臭味也随着加深，最后宛如实质一般扑面袭来，血腥味，腐肉味…… 她听见蠕动的软体滑过液体的声音，骨头被硬物咬碎的声音，无数细小的异形，或者说只是它们躯干的一部分不断扭曲，在有限的，狭小的空间内挤压同伴，最后当作食物一点一点啃噬。 它们从研究院中逃出来有段时间了。 然而文明与野蛮之间的界限并不清晰。 裴乐的五感比常人更敏锐，在视觉和嗅觉都都受到极大冲击下，却面不改色。 眼前的一幕也很正常—— 可怜的金属门最后还是没有撑住，原本按照出厂标准还要再为基地工作一百多年，然而，下一秒，在裴乐的眼皮下，它轰然倒地，露出里面的狼藉，结束了自己的使命。 所以说到底这个基地到底哪里正常啊！ 当然了，虽然很不合时宜，但裴乐看着这一块大金属，还是忍不住心想：这一块要是卖出去起码有几万贡献点吧？ 这些异形显然有独立思考的能力，比如说，知道以它们的实力走出这条无人走廊，撞见到正儿八经的工作人员就是死路一条。 【……所以这个研究院的地底下还有着大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