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两个月……寻人无果。这位战无不胜的柱国女将军竟然在邑洛的主街口,在所有百姓的面前跪下了。“我大週的黎民百姓,若遇吾之爱妻,万望报于柱国府。霂霖将感激不尽!”声音喑哑沧桑,了无生气。卑微到尘土的乞求之色。与那个叱咤沙场的将军判若两人。一时间,大週的每个角落都能听到姜霂霖的传闻。将军寻妻的故事甚至被编成了戏本子,惹人艳羡又心酸的唱腔中,场场座无虚席。卿知否,愿以兵符换红烛。卿知否,岁岁年年愁肠度。卿知否,伴月奔走无暂歇。卿知否,饮尽风霜不堪言。年少淡淡的轻狂,化作经年风与霜。“将军,歇歇脚吧,我们已经奔波了半个月之久,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万一您旧伤复发,身子如何受得了!”昔日与姜霂霖一同征战沙场的斩尘都累垮了,卧在地上不肯起来。“姐夫,您就歇一歇吧!”连姜东扬都看不下去了,眼中噙着泪出言相劝。姜霂霖嘴唇干裂,嗓音沙哑:“你们在这儿歇着,我四处走走。”“将军——”姜霂霖有气无力地冲侍卫压了压手:“你们就在这儿等着,我用走的,又走不了多远。”只要走起来,她的心才会踏实一些。只身一人转了半个时辰左右,姜霂霖一个趔趄瘫坐到地上。“曲水,哪怕你是真的死了,也要留给我一个尸首才好啊,你受那么重的伤,能去哪儿呢?我都快把整个天下翻个底朝天了,还是不见你的踪迹。可大週万民需要休养生息,我只能率一小只队伍出城。”“曲水……”姜霂霖仰着头,双目失神地望向天上的惨淡的日光。日光晃了那么两下子,姜霂霖缓缓收回目光,忽然见不远处的山顶仿佛有一座寺庙。这无名寺庙不知是何人修葺,竟然长阶无数。姜霂霖爬到庙门之时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她拖着沉重的双腿跨进庙门,虔诚的跪在地上。双手合十。“我姜家乃卜筮大家,承天神之意昭德天下。霂霖今日行至于此,以一颗赤诚之心祈天神保佑霂霖之妻。若她还在阳世,愿天神佑她平安归来,若她已如他界,愿天神赐霂霖指引,随她再结来世情缘。”“咳——”“谁?”这声音分明是人的声音。姜霂霖慌忙四下张望,昏暗的角落里一个身穿法衣的身影慢慢走出来。褪去了婴儿肥,眼中没了从前的那份热切。淡然,从容,一尘不染,遗世独立。姜霂霖愣了半天,慢慢从地上站起身来。“若、若儿——”“贵主,贫道道号太虚。”“贵主?贫、贫道——”第170章 遇故人“太、太虚……道人。”姜霂霖痴痴地打量着眼前的“姬妍若”,大週先皇昔日最宠爱的小公主。一别四年光阴,她们再相见时已是物是人非。姬妍若清瘦了不少,没了那些脂粉与华贵首饰的映衬,更像是一个初入人世的少女。她的眼神不卑不亢,不嗔不怒,依旧保有天真与善良,比之从前,更多了几分超脱世俗的淡然。姜霂霖知道现在的姬妍若已经不需要她的那句“对不起”,不需要任何她抱歉的言语。姬妍若生来就是要入道门的处子。在这七情六欲的人世间,唯有道门中是她最好的归处。“贵主——”姬妍若把手中的素碗向姜霂霖的眼前推了推,这碗清水她已经端举了好久。姜霂霖终于收回目光,颤巍巍接过来饮了几口,递回到姬妍若手中。“霂霖无意冒犯,只是听红尘旧人说起过,太虚道人在昭慈寺修行,不想会在这偏远的无名道观之中相遇。”“这道观是清净的妙境所在。修道之人,天地归心。”姜霂霖愣了一下,随即自嘲一句:“是霂霖短浅了,像太虚道人这般超脱红尘之人,怎会在意身处何地。”姬妍若微微勾了勾嘴角,言辞间隐隐悲悯:“无痴无嗔,无欲无求。无舍无弃,无为无我。清新治本,直道谋身。至性至善,大道天成。”寂静的道观中,姬妍若的声音如普世之光,落在姜霂霖的身上。她的一字一句都安抚着姜霂霖那颗千疮百孔的心脏和她疲乏到极致的肉身。好似过了几万年的时间,周围的一切都静止,眼前重演她一生的足迹。从她出生,披战甲,入营帐,上战场,封将军,娶妻妾,攻皇城,平战乱,掌天下。这一路走来,得失参半,喜忧并存。沉吟了许久,姜霂霖倏然松了一口气。她放下了。“太虚道人保重,霂霖告辞。”出了道观,姜霂霖在门前站定,抬头望望外头的日光,长吸一口气离去。一个头也不回的离开,一个淡然望着背影相送。姜霂霖是姬妍若此生的劫,往事皆成前世缘,姬妍若早已看淡。姜霂霖的背影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直到消失不见。姬妍若这才回过身来,回到她方才那个昏暗的角落里,点亮了一支蜡烛。蜷缩在光线里的身影发出一声虚弱的喘息。“若儿,谢谢你。”分明是曲水的声音,却是看不出她原先的半分模样。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