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霂霖的手紧紧握在凭几的扶手上,纵是她也未能从这件事中缓过神来,更不必说刚刚得知的父母双亲了。“父亲,是否是因为霂霖——”姜易微微摇了摇头:“不是因为你,他装病的时候,你的年纪还未及总角……”“霂霖倒依稀记着一些、一些、一些不太愉快的……只是有些模糊……”“我们姜族的先祖本是干着屠夫的行当,直到你曾祖父的那一代,有机会接触了神职。神职并非朝中的一个职位,而是一个组织甚为严谨的部族。你的曾祖父靠着自己的能力一步步走上了神职的最高位子,后来得到先皇的倚重,赐了我部族姜姓,姜姓,是当时王后的姓,是极为尊贵的姓氏。”若非父亲提起,姜霂霖根本不会知道这些。今日姜族的地位,已经容不得他人议论他们的祖先的出身。“可神职是做什么呢?除了问天占卜祭祀之事,还要负责王上的殉葬一事,其中便有人殉。人殉倒也说得过去,可王上的人殉是指明了要我週人殉葬!其中我姜族的人不在少数!所以这神职做久了,在先王那里,我们姜族为臣,在週人那里,我们乃是叛逆。这夹在中间的凶多吉少,是数不尽的。”“所以……父亲即便知道霂霖的志向,也未曾干涉过,因为父亲知道姜族的处境,唯有姜族的人登上王位,才能彻底摆脱这样的困境。”“不错,”姜易回忆起从前的事情,“你大哥随为父回归故里的那一次,便是我们一家回到週人部族的最后一次。当时你还小,不知我们一家所面临的危难……你大哥,被他们扔到了水里,差些就没了命。后来幸得我姜族的一个旁支救起,这才捡了条性命。自那次后,我们一家再没有回去过,为了自己,也为了我们姜族的其他人能够在故里生存下去。”“原来是这样,霂霖只记得被一个高出霂霖一大截的少年,砸破了手,”姜霂霖说着看了一眼自己那缺了半块儿指甲盖的手指,“流了好多血,霂霖现在都还记得那种钻心的疼。”“可王命不可违啊!”姜易叹声,“外人以为我姜易位高权重,荣华一身,实则就是你这个女儿,父亲也不见得可以保住。直到姬皇攻破皇城,逼得謪王自刎,父亲在大战中立下了汗马功劳,这才给整个姜族带来了庇荫。不过,说是庇荫,呵……前仇旧恨週人不会忘,我们姜族,也不会忘。”姜霂霖目光如炬:“父亲的苦衷,他们不配知道。”姜易瞥了眼女儿的那残缺的指甲盖:“你的大哥,就是从那次落水后,落下了咳喘的毛病……哦,现在来看,是从那次开始装病。”“如此说来,大哥莫不是明哲保身?毕竟当时他已经十七岁!”“可我姜府脱离了困境后,他仍旧装着……”“这……大哥走的时候很坚决。”“都怪我,只顾关心他的身体,竟不知他的心里都装了些什么事情……”齐自玉说着掩袖呜咽起来,“都、都怪我……那般大的儿子,竟教他忍心离开我们。外面天大地大,可却无人照顾他……他、他只带了一个下人啊!我听那婢女说,他出去的时候都没带什么,到了外面,难不成是要风餐露宿吗?”“母亲——”姜霂霖不知如何劝慰,齐自玉越哭越厉害,自己的儿子装病的这些年,她从未教他出过远门。“他怎知外面的忍心险恶……就算是、就算是货贝也要带上几袋子,他倒好,包袱没带一个,就急匆匆地走了!”“母亲——”“行了,别哭了,既然他这样做了,必然是有他自己的道理,”姜易也不禁抹了把眼泪,“可怜我姜易戎马一生,到老了,还没有一个孙儿可以承欢膝下……”姜霂霖一心想着如何安慰母亲,可父亲此言一出,她是如何都说不出什么了。孩子,怕是她这一生都不会有。第40章 帝殿争皇宫,素日里有章有法的永安殿中,此刻却喧闹至极。堂上的姬睿不怒不燥,心平气和的看着堂中的众朝臣们你一言他一语的叫嚷辩论着,不知在想些什么。姜霂霖站在中央,以手中的芴板挡面,一副恭敬尊拜的模样。芴板之后,竖起的耳朵认真辨听这些人的声音,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动静。“皇上,臣以为,姜霂霖身为柱国大将军,无故不上朝,是为大不敬!”这是冯鲜的声音。姜霂霖轻笑,这老小子还挺记仇。“姜大将军方才迎娶了璟乐公主,不过是一日未上朝,冯将军这样抓着不放,是否是小题大做了?”这是陈醉的声音,看来陈妃已经献上自己的诚意了。只是这陈醉素日里仗着自己的长姐得宠,在朝臣们的眼中,骄纵大过才干,她自身的本事并不为皇上看中。“你们这些小辈们,就要把姜大将军当成你们的神了!在你们心中,可还有国法,可还有皇上!”卢唯,六大柱国大将军之一,与鲍沧霄、冯鲜等人利益纠缠颇多。“莫不是你家那小女儿想嫁将军没嫁成,又见不得姜侯与璟乐公主如胶似漆的日子,回去同你这老父亲撒了泼,卢大将军便来到这朝堂上同姜侯撒气!”曲梦,左司寇,曲后亲侄女。在朝堂之上,她还从未明着站在姜霂霖的这边。这倒是件意外的事情,可能是因为自己迎娶了曲后之女吧,姜霂霖如是想。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