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时长并不久的何之唯,现在已经被学生们总结出了很多经典语录。这位美女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接近,你会发现,如果主动找她聊天,她还是很愿意搭理的。有人真敢调戏她,问她有没有对象,没有的话要不考虑一下自己;她对这类问题的回答基本上都很搞笑,无论是谁,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全是轻蔑地哼一声,随后说:你配?她的有趣程度不是一句两句话能囊括的。小孩最后说道。每天给人的感觉都是对生活充满了失望,很嫌弃自己的学生,不跟她说话就完全不会出声——但一鸣惊人。我真想把这些话全部录给小唯听。也不知道她自己听到这些评价时会不会笑。2021年4月6日多云最近小唯总是待在美院里上课,上完课就在家里马不停蹄地画画。现在已经没有人催促强迫她画画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要这么辛苦。我感觉这段时间她完全就不想让自己闲下来,一直把自己的每天安排得满满当当。我很担心她这样子。她又喝酒,又抽烟,与此同时还在服药。这种状态很奇怪。我只能把她买来的酒藏起来,要不然就是带到我的房子那边;烟也是,虽然买的都是那种清淡的女士香烟,但我会悄悄把这些东西扔掉。都吃药了,怎么还这样?虽然以前她还是抑郁症的时候也是服药时喝过一次酒,但她也就喝了那一次,所以我当时没说她什么。现在她所作的一切,明摆着就是要折磨自己。2021年4月18日晴何之唯是我的妹妹。她1992年11月18日出生,现在二十八岁。我叫童玉卓劝劝小唯,今天童玉卓便捧着玫瑰来了。我们三个人一起出去吃晚饭,也还是很愉快,晚饭后又去了人工湖,虽然这次湖里没有天鹅。小唯一如既往地站在湖边,没有天鹅就望着湖面。她捧着童玉卓送的玫瑰,似乎在回忆什么。童玉卓让她自己待一会儿后,走到她旁边和她聊天。我没有去打扰她们,离得比较远,自顾自地在湖附近随意走动。看着她们一如既往地说着悄悄话,我稍微安心了点。她们还是和以前一样,挨得很近,大抵在耳语,从很多角度看起来像是拥吻。我已经不那么关心她们在说什么了,这也不重要。我只希望小唯能好起来,她已经无法再承受任何的生活变数了。童玉卓和小唯的交谈时间总是很短,她们每次像这样的对话只会持续不超过十分钟。这次童玉卓抱了小唯,也只抱了一小会,随后就松开手,两人一起慢慢在湖边踱步。她们俩今天穿的都是白衣,漫无目的地踏上湖中的石头路,像是一对迷路的天鹅。2021年4月31日晴何之唯是我的妹妹。她1992年11月18日出生,现在二十八岁。我的劝诫无效,但童玉卓的劝诫有效。小唯最近这几天不怎么喝酒,烟也不抽了,心情不像以往那般沉郁。至少她在说话时表现得很温和,不是那种每句话都带刺的类型。她还是把自己每日的行程安排得很满。白天上课,晚上画画,人就像一个陀螺一样不断旋转,也不知道休息。她孱弱的身子支持不了这样高强度的工作,因此在今天全线罢工。低烧一整天,没力气吃饭,课也是找别人代的。我今天也没有去上班,请假陪着她。离婚以后,她一直忙个不停,整个人虚弱了不少。她画了很多幅有关儿子的画:橙子的肖像、他的婴儿床、她们一起睡的那个房间、儿子画画的样子……每张画的颜色都很触目惊心,诡异而悲怆,附带着浓烈的思念和忧伤。她不停地给自己找事做,总是抽烟喝酒,妄图用这些无力的手段荼毒自己过分敏感的神经。与儿子分开所致的伤口让她疼痛难忍。如果不这么做,她每分每秒都会清晰地感受到剜颈一般的痛楚。她备受折磨的样子扼杀我。我永远无法,无法逃避这场双人的刑罚。她人生的灰度大得像是纯黑,颜料、调色板和儿子是她生命中唯一的色彩,而这些东西也在离她而去。每次想到这个,我的心就在滴血。今天守在她的床边,我捂住她的手,和她说话。我们一起生活了这么久,像今天这样平淡而普通的谈话很少见,我不生气,她也没哭。我问她,累吗?她说累,尝试去理解世界需要经历漫长的精神内耗。她说她很想放弃,叹了口气,斟酌很久后抛出大段内心独白。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将这些话忘却。这一整天,她的话回旋在我脑海里,反反复复,清清楚楚。“我是天生的疯子,这与疾病,与家庭,与社会无关。我生下来就是那个疯子。我是白色羊群中的黑山羊,在清醒地意识到这点后总是无法接受自己。”她说。“我无法忍受,无法忍受自己身上的疯癫。”“因为对自己残缺的样子不满意,怎么补都补不上,所以就想把自己杀害。就像是你画画时画不出满意的样子,你就会想把整幅画丢掉,扔进垃圾桶。”“我想象无数个自己死亡的样子。白天构思,晚上做梦。梦里我一个人快乐地消失,在一处湖面寻找到一只拥有一身亮蓝色羽毛的天鹅。那只天鹅将我捎走,一瞬间,一刹那。”“当意识到死亡很美时,我就知道我马上就要被自己杀死了。”“总有人说,既然决定不了出生,至少要决定死亡。其实大家都没什么自由可言。每个人都决定不了生死,我也一样。母亲,姐姐,绛和童玉卓,你们的存在牵动着我。我的消失不具有单独性,就像一根链子,就算只断一节,整条链子就被毁掉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