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结果就是我陪那个记者两百,警察也打发他走了。他是个识趣的家伙,在见到我们大概率并不好惹后没再说什么,拿了钱就走了。我跟童玉卓说,希望她能将这件事保密,不要把我打人进了派出所这件事告诉小唯。她点头同意了,什么事也没多问。我们就这么对视了几秒,经历一阵滑稽的沉默后,她忍不住先笑了,说:之诚姐,你真是个狠角。那个记者伤得像是被好几个人一起群殴了一样,脸肿成那个样子。我也憋不住笑,但还是为自己动粗了感到尴尬,清了清嗓子说:谁叫他把我惹急了。2017年9月2日晴何之唯是我的妹妹。她1992年11月18日出生,现在二十四岁。小唯今天将自己最常戴的那根发带从头发上取了下来,随后用树脂封住。这个让人匪夷所思的举动引来我的注意。我害怕她再次出现精神错乱,于是连忙确认她的神志是否保持清醒。我问了她很多事,她一五十五地回答我,清晰而明确。我没有得病。她这么说着,告诉我将自己最喜欢的这根发带用树脂封住纯粹只是为了保留发带现存的美好颜色。我望着那根今后将永远保持本样的发带,在听完她的意图后没再说什么。这会是小唯做出来的事。那发带的颜色是有些陈旧的红,像是被水洗过很多遍,但依然算得上是明亮。我印象里小唯刚戴上这个发带时,它的颜色非常鲜艳,也难怪她戴了这么久了,色彩还是漂亮的。当问询小唯钟爱这根发带的原因时,她只是随口谈及到自己的二十一岁。我们在三年前有过一段对话,那时我问她:童玉卓在你二十一岁的生日上送了你什么?她当时没有回答,因为知道我那时是刻意为了挑逗她们之间的关系所以这么说的。现在她为我揭晓答案了:童玉卓那时送的东西就是这根漂亮的红色发带。我有些疑惑,难道童玉卓在小唯生日时就送了根发带吗?小唯后来告诉我,别这么说,这发带很贵的,要三四千。听到价格后我瞬间为自己觉得童玉卓小气这个念头感到惭愧:是我孤陋寡闻不识货,原来就这根不起眼的发带也是一种奢侈品。不过童玉卓家里条件确实很不错就是了。她的母亲是大律师,父亲是商人,虽然父母两人离异,但父亲每月都会给童玉卓寄来一大笔抚养费。她每次给小唯买的生日礼物都不便宜,但平时她自己也不怎么爱花钱,基本上都是一年只为小唯奢侈一次。扯远了,回到发带本身上来。小唯说现在这个发带的红色是最合适,最柔美的。再少一分沉淀,再多一分时间,都会打破这么美妙而平衡的色彩。这样的颜色在她眼中仿佛拥有充沛的生命力,会跃动,会说话。我深知自己无法体会到小唯看到的美,所以只是静静地待在她身边等她。今天因为看到了这样的红色,她很开心。2017年10月4日晴童玉卓的奶奶去世了。童玉卓在得到消息后立马赶了回去。小唯今天又和上次童玉卓回老家看奶奶那样,去阳台跟对方打了两三个小时的电话。这次童玉卓好像在电话那头哭。2017年11月6日晴我们每个人都是长不大的孩子,没有谁能做到一直坚强。2017年11月18日晴小唯,二十五岁了,祝你生日快乐。二十到三十岁的十年过去一半,你的头发越来越长,超过腰迹越过臀线,坐在画架前会散落在圆凳上。你现在换了一根新发带,还是红色的。你用这根新发带扎着松松垮垮的长辫,任由长发垂落至肩上。你真漂亮,坐在圆凳上画画的样子娴静而乖巧。我总是有种错觉,错觉你仍然还是个十几岁的小女孩,而我才刚刚二十出头。我最近总是有种无端猜想,脑内重复思考我们是否拥有早就停止生长的可能性。你在十五六岁时就不怎么长高,而我在二十三四岁时就不怎么理发。我问你,问姐姐有没有变老;你问我,问自己算不算成熟。我们留给相互的回答永远很一致:才不是。这样的对话已经重复了好几年了。在我们同时意识到这件事,并同时反问是不是老早之前有过相同的对白,不经意间我们便再一次复制过去。说真的,我们的时间也许早就被上了一把无形锁,过去成了将来,将来成了过去,听起来就像是你眼中的历史,永远在重蹈覆辙。我为你将花束买尽,今天又买回了第一次送你的花种:郁金香。你像是收到最初的花束那般快乐,紧紧抱住我。我将你兜入怀里,喜悦感如暖炉升起的温度似地源源不断散出,欢庆你真的长大了,真的又还很小。二十五岁对我来说不是什么特别的年岁。那一年就和往常的每一年一样,拥有三百六十五个日夜,每个日夜一共二十四小时。我曾多次幻想,在这个过半的青春里,自己会事业有成,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而事实总是很喜欢跟我开玩笑,我一无所有,只有你。有时我在想,当你到了三十岁时,会不会在某个瞬间仍然像我一样恍惚,恍惚自己突然而然就三十岁了。明明还什么都没干,明明还什么都没有。这种由内而外的空虚让姐姐变得很没安全感。日子一天接着一天地过,昼长夜短后昼短夜长,我只会老去,最终成为一粒不起眼的尘沙,孤独地扎入大地。最近因为这样的心态时常想起我们的母亲。她在过年那时留我吃年夜饭的样子反复浮现在我的脑海里。我好像已经忘了恨,或者说是恨累了。我开始想念她,想念她寥寥几次带我出去玩的场景。那时你还很小,躺在襁褓中被她抱在怀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