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之唯是我的妹妹。她1992年11月18日出生,现在二十三岁。这次在自己家附近的花店挑了一束百合,很漂亮也很新鲜。小唯新买了几只花瓶用来装花。我自己也买了几个,于是家中瞬间多出很多瓶瓶罐罐。童玉卓今天也来造访,在见到客厅突然多出这么多东西后大吃一惊,问这是怎么了。我跟她说这是打算在家里做个花圃,她有些茫然地点头,小唯望着她一知半解的样子笑了。我们今天准备了一锅炖肉,午饭的丰盛程度无法想象。从备齐配菜,调味,最后到炖煮,一共花费了四小时左右。这次做饭的是小唯,她在今天主动请缨要大展身手。我为她打下手,见她又在厨房忙碌时很欣慰,不知为什么就是觉得感动。她的手艺一如既往的精湛,尽管这么久都没动手了。我和童玉卓都要吃得动不了了,她自己仍然还是吃得很少,不过要比以往吃得多一点,看起来情绪不错。又是一个懒散的午后,小唯在服药后很快睡去。她很喜欢在天气好的下午窝在沙发上午睡,童玉卓坐在一旁陪着她,我负责洗碗。虽然每次在洗碗这件事上童玉卓总是再三请愿让她来,因为她总是来蹭饭,再怎么说也得帮忙做点事。我一直都拒绝她,说就让她好好陪着小唯,顺便洗碗对我来说是件很放松的事。当然,我的本意其实就是想离远一点,随后悄悄观察她们的动态。我觉得站在稍微远一点的地方偷窥她俩互动是件很没品的事,但竟然并不以此为耻。无论是小唯,还是童玉卓,她们之间从没遮遮掩掩过,双方都没有对相互脸红心跳的瞬间。一切全是干净而纯粹的,如果不仔细看,也许没人会发觉她们那点若有若无的丝丝缕缕。我也便觉得没什么不能看的,所以每次都看。小唯多数时间都倚着沙发沉沉睡去,童玉卓就只是坐在她身边望着她,两人像是一幅安静的油画。她们就连一些最基本的肢体接触都很少,偶尔牵手,极少拥抱。那些含蓄的情感全部被藏入眼神里,平淡而隐匿,像是不存在。欲望在这段关系中是稀薄的,欠缺的。小唯的无欲与生俱来,她无法产生滚烫的情爱,而童玉卓为了她选择将自己束缚到底。我只见过童玉卓一次显露自我。某天下午小唯牵着她的手睡着了。她坐在小唯身边好久,用拇指反复摩挲小唯的手背,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呵护刚出生的幼婴。我问童玉卓,为什么你总是不愿意去抱她?她眼里的爱欲像是一闪而过的流星,出现过便立马消失,一瞬间就扎入了瞳孔里。她向我没有什么好隐瞒的,说当然想抱,想得要哭,想得发疯,日日夜夜;可她害怕这么做,她害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将小唯碰碎了。唯是脆弱的。她略微发红的深褐色长发细软而茂密;她的皮肤像雪,又白又冷;她的肩那么薄,腰只有一小点,细细的脚踝承受不了重力,稍稍让人一握就会被碾碎。她是一具用玻璃制成的娃娃,内置是空的,易碎而美丽。她一直是这样的,蔫然无力,仿佛一朵枯萎的花。我不知道自己的轻举妄动是否会毁了她,所以就这样吧,就这么欣赏也很好。童玉卓这么坦白道,眼神没有离开过小唯。柏拉图式爱恋原来真实存在吗?我在听完她的表白后询问自己,觉得这样一丝杂质都没有的情感有些太唯美了,诗意得像假的,完美得不像情感。第15章 142016年6月8日晴何之唯是我的妹妹。她1992年11月18日出生,现在二十三岁。看到一家花店里有矢车菊卖,蓝色的,很好看,小唯特别喜欢。现在屋子的客厅里群花荟萃,的确成了一个漂亮的花圃。今天我们讲到了梵高的故事,我骤然发觉小唯和梵高的经历很类似。他们都是艺术天才,有一个永远支持他们的姊妹,患病,同样的无法合群。当然,小唯的经历总得来说要比梵高幸运很多。她的作品并非在本人生前时无人问津,十三岁就成名的人生注定了一点:就算她仍然具有浓厚的悲剧色彩,她的故事会是吵闹的,被争论不休的,世俗化的。人总是会对别人的生活津津乐道。他们并不关心除自己以外的人,谈论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人生只是因为谁都喜欢偷窥。偷窥是匿名的,无罪的,无负担的,能够满足压抑的欲望的。何之唯是有名的画家。她长得很漂亮,巴结了很多富商,她当然会很出名;听说何之唯十三岁时就被看中了,她不会在那时候就品行不端了吧?她不是还有个姐姐吗,她竟然在姐姐离婚后立刻嫁给了姐姐的前夫。艺术家都这样吧?私生活肯定乱了套。我们当然认可她的作品,但她确实是个不检点的人,人品不值得我们欣赏。诸如此类的话题数不胜数。我知道他们还能编出更可笑的话术,甚至很多根本就没有发生的事。这么做的目的纯粹是为了泄欲,通过对一个人的集火来平息众人对生活的不满。小唯之所以要选择离群,也许是因为不愿被同化成一个毫无思想的,只会无差别攻击他人的社会单位。当个人融入集体时,个人的意识就会降低。人会变的没有责任感,容易被煽动,偏激而有攻击性。这样去个体化的典范行为有时真的很让人绝望,绝望得我会深刻地意识到,不要对人性抱有任何期待。我希望的只是,小唯能快乐地画画,当一个她口中所说的流放者,遵循着自己的意愿去世界的每个湖面寻找天鹅。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