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深紫色的皮斗篷被甩起,露出悬在腰间暗藏着的红伞。金眸中杀意流溢,抬手除去挡路的障碍物,身后响起富兰克林将将避过杀招的埋怨:“你又发什么疯?” 跑。在小库踹开忏悔室的门、紧紧攥住他的手跑离神父之前,他不懂得跑,也因为习以为常,没觉得有必要。风在耳边呼啸,以前每次被神父掐住脖子,血液也被扼住,冷冰冰地凝固在心脏周围,在那时却向僵硬的四肢喷涌而去,温暖身子。上了发条的双腿不听使唤摆动起来,随着小库一起跑啊跑。 但跑得再快又如何?天真的以为能到世界尽头,不过是绕一圈,回到原点。 某天梳着大背头的金发男孩骑着隆隆作响的车飞驰而过。它飞跃垃圾山,亮晶晶的金属车身和轰鸣的引擎很是拉风。飞坦为了把车抢来和人高马大的男生大打出手。和芬克斯搏斗到彼此面目全非后,芬克斯将头发往后一捋,大笑着说:你小子可以啊,跟我一起来飙车吧。 于是他们成为了街区的恶霸。人狠话不多的飞坦得到了许多人的赏识,总和窝金玛奇起争执。萨拉萨和希拉喜欢做和事佬,而小库多数时候置身事外,趁他们打架时偷偷摸摸拾荒。飞坦凭阴晴不定的心情决定怎么和小库相处,有时是跟他扭打在一起,势必要把东西抢到手,有时反倒是递给他些多余的食物。 不值一提。 反抗不了就享受,人人都知道的道理。 看来神父能力不行,不够让人舒服,不值一记,否则为何多年后,他才回想起来? 导游侠客语气活泼地指着尘埃说:“这是我们流星街独有的暴躁蜘蛛,品种特点是跑得飞快,要注意它锋利的钳足。那么下面你想去哪参观——”话音刚落,乌奇奇已经唤起疾风术将二人卷起。 富兰克林对着两位团员的背影哦了一声。烈风扫起他长长的耳垂和宽大的衣摆。 话比平时还密集,但没得到回复。侠客叹口气补充:“他既然走了,就代表不想见我们。或者……不想被你见到。” 不安的野兽需要躲起来等四周没有危险了再出没;受伤的野兽会躲起来独自舔舐伤口。要去干扰他还是等他? 弯着腰,乌奇奇手搭在膝盖上,气喘吁吁。“总算追上了。抱、抱歉,虽、虽然不知道怎么了,但你想打架出气我奉陪,何必去骚扰这些居民。” 注视着她,飞坦的杀气收敛一些,嘴上却不饶人:“怕什么。反正她总爱得瑟比我强。”他攥住乌奇奇揪住他斗篷的手,质问:“你来碍什么事。不是才说过我杀人的时候好看?” 他挑眉,在等下文。 飞坦误以为捏疼了她,便松了手。“你很烦。知不知道?” “越来越烦。”他很不爽,因为之前那些跑多快都甩不开的记忆安静了。那股不知打哪冒出的愤恨,杀几个人也宣泄不去,现在却消失了。然而,他很喜欢的属于她那傻傻的笑容,这时除了令人安心,还莫名令人厌恶。敏感的她察觉到了,不识时务地再次结结巴巴道歉。他声音不自觉地提高:“成天说‘对不起’,能不能不要这么自恋,认为什么都和自己相关。” 乌奇奇垂下头。受伤的野兽会躲起来独自舔舐伤口,被逼到角落会弓起身子,炸毛让自己显得更强大,或者装作一点事也没有,试图欺骗捕猎者。需要轻轻接近,表示自己没有威胁。 路上没有插科打诨,精力被耗干的叁人都懒得开口。 飞坦也习惯性地展开圆探测,带有恶意的念吓走了附近的动物。 “唔、住、住手!” “喂!草、草莓!” 挨了一脚,飞坦倒在床上,手臂搭在脸上,紧咬牙关。 吱呀,门再次打开,光线刺眼。发呆的飞坦翻身想埋进被子里,乌奇奇将他薅起来。 受伤的野兽不相信她没有威胁,露出獠牙和利爪,试图杀死任何靠近的威胁。下个办法是猛地扑上去捉住它,不论它愿不愿意,强制包扎。 井字形的青筋在飞坦太阳穴上爆开,她才忙不迭关上门给他个人空间 浴缸盛满粉色泡泡。 窒息感令人愉悦。 每次他都落荒而逃,又止不住回去寻找她。 泡在水里,他脑中好像想了很多事,又好像空荡荡的。 那个叫小滴的女生,见到神父的尸体只是歪歪头,说:“血弄脏地板了。” 可能因为复仇总是不费吹灰之力才得不到释放。那些弱鸡太无聊了,还是乌奇奇好玩。比方说现在她推开门,不等他质问她又要干嘛,就主动说:“我也来泡澡!舒服。解压。对吧?” 嗤笑之余,飞坦审视她倾身去拿洗发露的裸体,不自觉地去想应该怎样拧断胳膊的关节,抽出韧带将这具肉体高高吊起。 “不妙!又有杀气!”乌奇奇大呵一声,摆出奥特曼遇见怪兽的备战姿势,浴缸里的泡沫跟水四溅。 飞坦收集起头顶的一团泡沫,将其甩向他们,再罩上浴袍回到客厅。 太简单了,毫无挑战性,导致他的脑子绰绰有余胡思乱想。 胡思乱想。想神父对他做的事,他对别人做的事,他和她做的事,同样是一块肉插进一块肉里的活塞运动,有什么区别。 啧,好烦。 “那你好好安抚我嘛,揉这么用力我脑袋要掉了。算了,靠过来,我给你示范。” 她慢慢梳拢他头发,说:“我也气。气他总拿别人发泄。哎。比起生气,还有一丝心疼吧。你们俩一个用笑容掩盖自己,另一个用愤怒。” 外面传来劈里啪啦声。 “你太聪明了!好主意!既然他不懂得用别的方式表达自己,那我们就帮他开发其他渠道嘛!” 乌奇奇眼神泛着迷茫。“嗯。你说得对。某些方面,他好像是在长大的途中迷路了。”她又何尝不是呢?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就像在有隐形墙壁的迷宫里行走,叁番五次走入岔路和死路。是因为小时候生活的世界更单纯,还是因为那时什么都不懂呢?有时她能找到出路,有时好累,需要这样抱住一个人,她从背后搂住侠客,暂时有个依靠稍作休息。“每当我迷路,你们都会来找我,我当然也要去回应他。” 她鼻子埋在他脖颈,轻轻吸出一个吻痕,说话时牙齿会摩擦到肌肤。“陪我去找他吗?” “怎么会?你也是他的好朋友啊。”擦干身子,乌奇奇戴上恐龙连体睡衣的帽子。 “是你看不清你们之间的羁绊吧。” 头脑需要多清醒才能指挥十二条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