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x男孩(1 / 1)

在黑暗中静坐了不知多久,库洛洛划开一根火柴重新点亮蜡烛。他趁着她沉睡去泡了杯冰的蜂蜜茶。 “别吵……再睡会。”乌奇奇想要抱紧不存在的被子,一个翻身从桌上滚了下来。“哎哟哟——好痛——抽筋了,腿麻了!”欢爱过后的疼痛感来势汹汹。她捂住刺痛的纹身,又捂住连连抽筋的小腿肚。睡在木桌上的后背和下腹处的私密部位也在疼。浑身上下就没个好地方了,她都不知道该捂住哪儿。痛痛痛,嗓子也是,若不是这些迹象过于真实,她大概会以为是春梦一场吧。 乌奇奇这才注意到他:衣衫整齐,遮住了二人之间的荒唐事迹。她润了润嗓子,抵着杯沿嘟囔道:“痛!那么粗暴……你明明说过会温柔的。” “噗咳咳咳——下下下、下次?!”破音了。 “再喝我就要呛死了……呃,还有你这歉道得一点也不真诚!” 算了,这个看似温文儒雅的家伙本质上却是个强盗头子,真诚怎么可能在他的行为准则之内啊!只要他别再这么不正经乌奇奇就不会一惊一乍了。应该说,这几个家伙没一个正经的,包括她自己,只是她不得不承认,之前小瞧了团长的战斗力,没想到调戏起人来功力不输侠客,甚至更胜一筹,直接升级为动手动脚了!她坐在桌上晃荡着双腿,脑中想着不太正经的话题,咂了口冰凉清爽的蜂蜜茶,眼珠子骨碌碌转:“话说,团长啊,每个成员都会有这么劲爆的入团待遇吗?” 她捂住脸颊:“哇啊啊,不行啦,我满脑子都是飞坦跟你,谁攻谁受?!” 她茶喷了出来。库洛洛不动声色擦了擦脸:“你是喜欢耽美题材吗?” “因为玛奇也算是个腐女,所以略有了解。有断袖之癖的男人也挺多。”他满不在意地说。“不过你总是那么兴致勃勃,好像什么事都能激发你的兴趣和赞叹。” “所以你不认为赢得我的赞赏才更有价值吗?太轻易得到的东西往往会被人视为廉价。” “是啊,免费的终归都是垃圾。”库洛洛口吻中夹带一丝寒意。“何况,你怎么知道这里的一切没有暗中被定价呢?”他双手插兜,大步走出昏暗的房间。 “不必道歉,尽管说,我喜欢听你直率的看法。口无遮拦是你的特色。”他注意到她跟不上自己的步伐,便放慢了脚步。“你观察力敏锐,学习能力很强。作为一个外星人,我相信你会继续形成许多有趣的观点。” 库洛洛笑她这幅蹬鼻子上脸的态度。“有请。” 他看向走廊窗外,月光照射进彩绘玻璃窗里,流光溢彩。“从乐观的角度来看,或许如此。但是凭什么?” “想想看,当你发现自己珍视的东西可以被人随意践踏、当你发现自己视为奢侈品的宝物对外界的人来说只是再普通不过的每日用品……”他轻呵一声,又说:“像你这种能随意具现化出水的人不会懂得水的珍贵性。正如那些每天都能洗澡、拧开着水龙头刷牙的人,才不会去想有的人连水都喝不上。” “如果你一生都在这垃圾堆里成长,被教育要带着感恩的心接受一切,被告知:只要别人不来抢我们的东西便好,你会不会也问:为什么我要满足于此?”他依在窗边,双手向后撑在木框上,定定看着她。 库洛洛突然笑了:“是啊,你会的,因为这点你跟我们一样,既无欲无求,又贪得无厌。” 库洛洛看向她的表情很是复杂。他的手盖住她头顶,揉了一下。“你……”仿佛想说什么,却在最后关头话锋一转:“你不觉得尴尬了?” 他手滑到她下颌,将其挑起,缓缓低头,作势要吻她,好提醒她不久前所发生的一切。 瞧见她的慌张和无法掩饰的情感,库洛洛勾起单边唇角。“哦?那你也想好怎么跟飞坦交代了?” 库洛洛有一瞬的愣神,随即轻咳:“倒也符合你的作风。” 空气中的沉默触之可及。被他那样盯着,乌奇奇走路都顺边了,她忍不住朝他呲牙:“你看!你又开始调戏人了!” “……”她哑口无言。 祭坛前,神父摘下老花镜,乐呵呵迎向他们。“事情办——”他话卡住,因为昏花的老眼看到了乌奇奇脸上些许不圣洁的痕迹,肿胀的嘴唇和红扑扑的脸颊。他连忙将目光移到库洛洛身上,也发现了相似的不洁。 “很好,很好,越来越 夏日炎热,每一扇窗都敞开着,微风和电风扇一起吹动着悬挂的白色和红色布帘,带来丝丝凉意。 库洛洛则是时不时点头,显得鼓励有加,在闲聊中悄无声息地探寻着更多他所需要的信息,像拉扯毛线团的线头一样。乌奇奇偶尔提出的问题使得整个对话更加自然,尽管她有时会不经意地偏离他想要的话题,他还得重新找机会牵着她回到正轨。 “对了,库洛洛,你还记得百年前流星街寻找那些窟卢塔叛徒的事吗?近来提奥姆长老好像对此格外感兴趣,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又把这档子陈年往事翻了出来。” 儿童神职人员准时敲响了下午三点的钟,咚、咚、咚,悠长地回荡在教堂内。 利卓尔用长袍擦拭着眼镜,长叹了口气:“不敢,不敢。库洛洛,你和其他几位孩子们这些年为流星街做的贡献,大家都看在眼里,远超出了我们所有人的预期。谢谢你们,这几年你费心了。” “[孩子……如果你需要,忏悔室永远向你敞开]。”神父用流星街的语言说道,并在身上画了个十字。 “下次见,利卓尔神父!谢谢您的甜点和故事,都很可口。”乌奇奇挥手道别。她对这位总是称呼她和库洛洛为‘孩子’的老人家充满了好感。 乌奇奇眨了眨眼,用力点点头。“我会努力的!虽然我觉得更多是库洛洛在照顾我?” 她正准备应声,却被利卓尔拦住:“对了,还没来得及和你说关于那个男人的故事。”他指指悬挂在正中央的耶稣像,然后递给她一本圣经。“这里面包含了他的所有事迹。” 神父扶住额头,无奈朝乌奇奇笑了笑:“好吧,去吧,我会为你们祷告的,祝你们平安顺利。” 库洛洛选了另一条道路离开市区。经过熟悉的花园时,乌奇奇眼前一亮,这是她回家的参考点。她冲天空掐指量出太阳的轨迹:“团长!你有这么多时间吗?” 在流星街郊区,库洛洛跟在逐渐越来越有精力,甚至开始活蹦乱跳的乌奇奇身后。她在垃圾堆里饶有兴致地翻翻这个,修修那个,还给自己找了个挎包,把随身带的东西,包括那本圣经,都放了进去。 她手盖在门板上看似要推门而入,却改变主意,仅仅是敲了两下。没有回应。 仍然没回应,但乌奇奇明显感觉到屋内散发着她熟悉的气息。她肩膀沉了下去,转身离开。 几个孩子围着她,问她去哪了,有人说还以为她死了。她双手叉腰说:“我?怎么可能,你们不记得我多强了吗?”说着,她一脚抢走他们的足球,大喊:“嗨呀!”踢飞了它。 他眉毛挑得更高了。“你和飞坦在一起的时候也是这样吗?” 她这番告状换来库洛洛微妙的笑声。 观望了一会,见她把捡到的书纸统统复原塞进袋子里,库洛洛迟疑着卷起袖子。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亲自捡破烂了。他翻找垃圾的模样恰如他挑选野花那样。 “这么快就回来了?”坐在凳上的阿凯合上书卷,瘦弱的胳膊接过乌奇奇手中的袋子。库洛洛注意到男人手肘内侧的针孔和淤青,却没有多言,只是导致中年男人尴尬地用手遮住针孔。乌奇奇此刻还并不懂其中的含义,笑问道:“嗯,顺路来看看,你胳膊上是纹身吗?” “也、也不算。”阿凯含糊着没有回答,他转而赞扬道:“有了你这位朋友的帮助,感觉图书馆一下子更正式了。” “真可靠啊。我是阿凯,你好。”阿凯也不断将书递交过去。没有隐藏自己的姓名,将书本一一接过,井然有序整理着书架。 “很好啊!交了许多新朋友,日子过得又开心又刺激。虽然偶尔会想念星星、老鼠跟麻雀。”她伸脖子仰望此时天空中唯一能看到的星星——那朵金色落日。“你呢?” 库洛洛竖起耳朵,对了,他记得飞坦曾经在机场提到过。他问:“演出?能让我看看吗?” “那本经典儿童读物?”库洛洛摇摇头。 “迷失男孩?” “复仇啊……”库洛洛颇有意味地感叹:“倒是挺无聊的。迷失的设定听起来更有意思。你在哪队?” “演?”库洛洛有些呆头呆脑重复道。 就在这时,半露天的教室内突然涌入一帮叽叽喳喳的孩子,他们争先恐后围住了乌奇奇,把抱着一摞书呆愣着的库洛洛挤到了角落去。 “你回来了!” “馒头骗我说你死了!我还为你哭了一鼻子。” 脏兮兮的小手全都举了起来。乌奇奇挠挠脸颊:“好吧,想参加的都来。”她指派孩子们,一些去寻找道具,一些负责服装,还有的帮忙撰写剧本。 库洛洛抚平衬衣上被挤压出来的皱纹,上面还沾满了脏脏的小手印。乌奇奇已经不见了踪影,只留下那个瘦削的男人和他大眼瞪小眼。阿凯从书架上取下《彼得潘》递给他,自己舒服坐在了装满砂砾的麻袋上。 阿凯立马明白‘她’值得是谁,他拿手中的书为自己扇扇风,苦笑道:“是啊,不过虽然是她提出来的注意,她倒是做了甩手掌柜。” 因为没有墙壁,所以四周的情景一览无遗。那些孩子们从垃圾中翻找出部件,席地而坐,灰不溜秋的小脸有的严肃,有的轻松,但每人都在享受制作服化道的过程。 ———— 这么多人一起齐心协力,戏剧的准备工作很快就完成了。他们甚至组织了一个小型乐队。 库洛洛拿着硬塞给他的破破烂烂的绿色服装,作为一个自认有时尚感的人,他坚决的拒绝并将演出服装推了回去:“绝对不行。” 库洛洛妥协。他拎着棕色纸板做的长剑,扫视四周。与其说是一场戏剧,不如说是一场闹剧。似乎附近的居民都加入了这场热闹的派对,就连环卫工人都暂时放下了手头的工作。 乐队奏响了简陋却充满热情的旋律。扮作海盗的孩子们张牙舞爪挥着自制武器,向库洛洛发起冲击。他下意识举起自己的佩剑,丁零当啷挡住他们的攻击。见他们还是义无反顾冲上来,库洛洛灵巧转动腕部,连连出剑,正中每个孩子的额头。他虽不是什么高明的剑客,但多年跟飞坦和信长作伴,耳濡目染之下也学了些皮毛的刀剑法。 “谁是乌奇奇?”她唤起一阵风,将匕首吹回了手里。她用剑尖翘起自己的帽檐,嚣张地歪嘴一笑:“我可是伟大的彼得潘。”她绕着库洛洛转了两圈,肆意拿匕首挑开他衬衣的第三颗扣子:“你这身衣服,怎么看都是大人,还想冒充我兄弟?” “嘁,你这话还真没礼貌,或许这能证明你不是那种说话拐弯抹角的大人。”入戏很深的乌奇奇用柄部敲敲自己下巴。“不过……孩子们能从任何事物中找到乐趣,尤其是大人无法理解的东西,因为人老了以后就会失去想象力这种魔法呢。所以问题来了,你到底是个迷失的男孩还是一个无趣的大人呢?” “又是反问,无聊无聊。一定是大人!”她假装打了个哈欠,趁机偷袭他。 乌奇奇挎好背包,一手背放在后腰,一手搭在肚子上,夸张鞠了个躬,又转身向阿凯道别。阿凯戴着个歪歪扭扭的海盗帽,忙乱中举起武器,一柄锤子,朝她挥挥手。 ————子整齐踏在龟裂的地面上。乌奇奇眯缝着眼睛远眺,他们似乎穿着负重装备,眼神空洞,疲惫不堪。 “训练。这些孩子未来会被黑手党带走,最有天赋的会被培养成刺客。”他漫步穿过街道。 “怎么会?流星街是一个接纳所有人并保护他们不受外界侵扰的地方啊。大家不是爱说:‘别想从我们手中夺走任何东西’吗?”乌奇奇睁大了眼睛。 “是的,因此他们是被流星街选中,被送走的。”库洛洛语速不紧不慢,灰眼追随着那些孩童。“你知道那些没潜力的孩子,以及年老无用之人会被选中做什么吗?”他不指望她知道答案,也不准备替她解谜,只是轻抚她头顶,说:“梦幻岛也不过是个被意淫出来的乌托邦罢了。既然是梦,终会醒来。” 在流星街,即使是那些没有能力的废人,也能被挖掘出潜在的价值,因为这里最擅长的,便是将废物转化为资源——人肉炸弹。 但有一日,像牛顿被苹果砸到,库洛洛也被砸醒了。他目睹一批刚毕业的孩童被流星街当做货物派送走,优秀的苗子事先被揍敌客家族之类的势力挑选走了,剩下的被分配到世界各个角落,犹如上战场的敢死队。 儿时,他曾以为,只要向城市提供足够的资金,长老们就会终止与地下势力的交易,从而不再需要牺牲孩子和居民。但事与愿违。像所有贪婪和腐败的政客一样,每个高高在上的长老都只关心自己的私欲,金钱并不是他们唯一想要的东西,即便是,贪婪的心也永远无法被满足。 他曾以为,如果干掉几个黑帮头目,就能引发足够的恐惧,让他们远离这里。但并没有。像每个遇刺的政党一样,他们只是选出了新的头目,并加强了安全措施。 如今,二十岁的他不再去思考这些琐事。思考没有带来任何答案,他也不再需要答案。他只是继续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乌奇奇轻咬着嘴唇。她是贪得无厌的,好想要穿透被黑暗笼罩的幻影,去拥抱他,去理解他。但如果理解一个人需要他揭开伤口,带来疼痛,那这是否太自私了? 这一刻被拉得很长,就像他们在落日中的影子。两道融为一体。 注:《彼得潘》,关于梦幻岛:e‘weetooehaveebeenethereeweecanestillehearetheeundeofetheesurf,ethougheweeshallendenoeoree’(我们都曾去过那里;我们还能听到那海浪声,但我们再也无法上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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