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厌笑道：“我喝。” 乌九心疼地缠着她的腰，抚摸她瘦削的脊背，低声道：“算了，不喜欢就不喝了。” 他们便改道向东，往青州方向走，途径灵溪城。 狼群旁边是一条小溪，溪水蜿蜒地流淌过村庄，溪上架着几座木桥，冬日晴空湛蓝明亮，寒风吹落她大红的兜帽，露出漂亮白皙的小脸。 但她怎么可能来过这里呢？ 苏厌顺着溪水往前走，周遭的景象是再普通不过的村庄，可就是让人觉得熟悉。 和九州各地都有的神像极为相似，只是和其他都不一样，雕像上刻的是死去的百姓，流血的孩童，和提着剑背对着他们，仿佛视而不见，作壁上观的清虚仙君。 那人本有急事要做，正要发火，一回头看见女孩兜帽下惊艳的容颜，立刻嘿嘿笑道：“外乡人吧？这呀，刻的是当年灵溪城，被魔族屠城，结果，清虚仙君却在救元都，对我们见死不救，等到城破了才来，三万人死无全尸。” “其他地方都把此事当做荣耀来宣传，说什么清虚仙君情深义重，为孤魂守城，狗屁的情深义重！”那人越说越激动，“人都死了，还守什么城？！三百年前死的每一个同胞，我们如今还记着，绝不遗忘！” 是了，当时在凌霄宗上十二神佛里的一尊雕像，刻的就是清虚仙君大雪守城。 仿佛一下子云雾消散，记忆在头痛欲裂中艰难复苏。 ……难怪眼熟，这里是他的故乡。 然而灵溪城在那场魔族入侵中彻底焚毁，三百年的重建，让她已经完全认不出了。 那人听到个“也”字，更大胆了：“你要是感兴趣，那边还有编排清虚仙君的剧目。反正灵溪人没有不恨他的。毕竟白养他这么多年。” 那人尴尬道：“他是三百年前的人，我哪能养他？” 那人被漂亮得像妖怪似的女孩直勾勾盯着，看到自己映在清透瞳孔里的影子，有些手足无措：“他也没对我做什么，但……” 女孩纤细的手指攥着他的脖颈，用力之大竟然将他硬生生提起！ “清虚仙君，杀我父母，囚我爹爹。”那人极尽恐惧的瞳孔中，映出女孩笑意深深的眼。 “你呢，”她咬字带着刺骨的寒意，滔天的愤怒如洪水破冰而出： 男人的脖颈被瞬间碾碎，女孩轻飘飘地将他的尸体丢下，头也不回，抬手打了个响指，纤细的食指往下一点。 果真如男人所说，街角的戏台上正演着清虚仙君的剧目。 戏台上正演着灵溪城破，为首的将领誓死守城，却力不能敌，被斩落马下。 苏厌想了很久，才想起来他是谁。 正邪大战前，他给清虚仙君下毒，正邪大战后，他反而去帮清虚仙君的家乡守城，但因为太废物了，跟清虚仙君远不能比，拚上性命也没用，最后成为满城尸首中平平无奇的一具。 明明很在意故乡，明明能赶得及，却迟了。 ——因为路过元都，见元都遭难，不忍袖手旁观。 但元都的人不是人么？故乡的人要比元都的人更该活着么？一个人就该为了一百个人牺牲吗？谁能判定人命的价值？他吗？就因为他是清虚仙君，所以可以随意偏袒任何一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