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萧瑟苍凉，枯风寂寂，暮霭沉沉。 小太子的降生未能给这个冰冷的地方带去许多暖意，在他身旁，父亲的生命如沙漏般飞速流逝，所剩无几，幼小的他无力感知悲伤，只会哭闹要吃奶，或是呼呼大睡，拼命长肉。 “长相似其母，脾性当如陛下，厚德载物，仁恕温谨，以明君之贤，福泽天下。” 恪桓勉强微笑，缓缓摇头，温柔地看着糯米团似的小太子。 “皇上切不可妄自菲薄，自陛下登基以来，宵旰焦劳，治化光天，世臻熙皞，实是中兴之主。臣……是微臣急躁莽进，刚愎自用，有负先帝所托。” 自从上回他同意出兵平叛后，龚肃羽不再借宋尚杰之口给皇帝捎话，每日亲自入宫觐见问安，耐心将九边互市，开海通商，宗藩改制，官员考绩几件大事的进度与安排，仔仔细细说给他听，把更改税法免去徭役的计划也拿出来，好声好气与他商量。 如果一开始，他们就是这样熙熙融融的关系就好了，同是为了社稷黎民，这两年的拉扯，毫无意义。 恪桓望向帐顶，目光悲凉哀戚。 曾经水火不容的翁婿，轻易就和解了，原来只要他放下怨怼，只要他善待天子，性子温软的皇帝就会自省，会与他交心，可事到如今，一切都太迟了。 “微臣与内子并非不喜三殿下，只是不忍女儿永锁深宫。世上有几人能过得情关，纾儿痴心恋慕皇上，这桩婚是她自己选的，不论将来如何，她必不会后悔，皇上亦是真心待她，有情人能成眷属，是上天恩赐，陛下务必保重龙体，才好同娘娘长长久久。” 恪桓合上双目，眼角滑落泪滴。 他交代完这句，便不再说话，仿佛临终遗言。 “皇上担心娘娘孤单，恩准阁老带小殿下去坤宁宫探望娘娘。不过为让娘娘安心调养，皇上病重之事，还请阁老勿要提及。” 龚肃羽无措地望着手中婴孩，痛悔交加，他管不住脾气，害得外孙丧父，女儿丧夫，有何颜面抱孩子去看她。 耳畔响起熟悉的声音，某人笑盈盈地从首辅身后探出头，伸手戳戳小太子的肉脸。 他自说自话从龚肃羽手中接过襁褓，明明是个孤寡鳏夫，却抱得像模像样，笑容温润，眼含悲悯。 “……好。” “令仪……辛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