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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霜刃未曾试(二)(1 / 1)

桂玉问,「狄楼主既是山庄请来的贵客,何不将事情始末告知?山庄可不至於怠慢了才是。」 桂玉看着狄墨心x口的锁笑了笑,「有眼无珠,这七巧玲珑锁可是世间珍奇,佩者绝无俗辈,敢问是否为穆前辈所做?」 「不敢当,不过是兴趣所在。」桂玉笑yy地拨开狄墨心,免得这双巧匠的手要被李乐糟蹋了,「晚辈对机关术略懂毫末,未曾想竟能在此遇见狄楼主,不知晚辈是否有幸讨教一二?」 「这……」狄墨心已然忘记自己才跟李乐讨饶过,瞧着那纤细的身版皱眉。 李乐听着桂玉的话,头垂得愈来愈低,已经没脸皮去迎上周围视线。在场可都是心高气傲的武人,千里迢迢来云州一试身手,各个都觉得会友头筹非自己莫属,此时听一个小郎君大放阙词,纷纷打量李乐後嗤之以鼻。 「此事好办。」桂玉往镇上走去,到了热闹的小集市後在街边寻个小乞儿,仔细吩咐了要找的人後小孩儿便快手快脚地跑了,不到一刻时间又带着点水会的消息回来。 「狄楼主日後若想托他们办事可要当心点。」桂玉微笑道,「市井中龙蛇混杂,不可全信。」 李乐自腰後小囊中抓了一串钱塞进他手里,没再说任何话。 李乐这半年在关口已经看得麻木,可桂玉在场就不一样了,她恨不得马上变出椎帽给桂玉戴上,好教那双眸子别被这些臭皮囊w染。她暗自啧一声,握刀的手紧了紧。 「这就是点水会?」桂玉问。得到狄墨心肯定的答覆後她g了g嘴角,大步走向方桌。 「打搅了。」桂玉在桌上踏了个圈,微笑拱手,「请诸位听某一言,某友丢失了一件极为重要的物件。希望诸位能助某寻回,某必感激不尽。」 一名男子自二楼徐徐走下来,交领宽袖,衣袂翩翩。汉子们立刻起身相迎,「孙参谋。」 「郎君的麻烦,可不只有这点。」 桂玉伸掌b了b狄墨心,「某友奉令行於河内道,勘查民情、巡察政绩,不料半途遭劫,钱财事小,丢失符牌事重。」 「乐乐,盗符者,当何罚?」 桂玉点头道,「某友不愿上报将事闹大,若是诸位能配合,某自感激不尽。」 一个汉子顿时就坐不住了,大掌往桌上一拍,「放p!这乌gui全身上下就值两个子,兄弟们拿去买酒都还不够喝一口。最值钱的也只请帖的那张纸,根本就没有什麽传符!」 「住嘴。」孙参谋对自己人拂袖道,转而看向桂玉,「既然阁下熟知律法,可知诈称官者,当何罚?」 那糙汉瞠目结舌,这才意识到自己中了圈套,「你娘的——」 「郎君既承认盗了某友请帖,原封不动还来便好,某确实不愿徒惹是非。」 桂玉笑了声,「诸位本就是山庄贵客,要这麽多帖子又有何用?」 「世人熙来攘往,名声、神兵……美人,有谁不向往?说起来,刀剑会友本便是为一较武艺而设,阁下与阁下之友,既然不会武功,又何必去自讨苦吃?一份请帖,便是两个会友的名额,不如将这机会分给兄弟们,匠籍回围地打铁,小娘子回闺房……呵,人各得其所,阁下莫要强求。」 「且慢。」孙参谋伸手压住,「尚不知二位姓名?敢问又是出自何门何派?」 孙惜寒眼底亮了亮,似豺狼见到肥r0u。千机楼虽有个门派的头衔,说到底不过是做工的。而这对姓穆的兄妹,只有妹妹佩刀,又一副瘦弱身板,就算只有他也能轻易制服。背後没有大门派当靠山更是好欺负,待会门板一关,就算发生什麽事也好掩饰。 孙惜寒被冷眼回瞪, 桂玉见他谈话间一直盯着李乐瞧,忍不住将人挡在身後,「换诸位平安无事,好手好脚地上山。」 李乐纳闷,他哪只眼睛见到自己娇滴滴了?桂玉却附和道,「我家小娘子娇归娇、neng归neng,打几只野狗倒是绰绰有余。」 李乐一双眉立刻沉下来,还不等她发作,桂玉摆出嫌弃的表情,「哇,此人好不要脸。」 她说後半句时声调放软,听起来就像在撒娇,好似有只手自脊椎往上拂过後颈。不悦顿时被抛诸脑後,李乐僵着肩颈动弹不得。 几人舞着棍bang就往两人身上招呼。银刀出鞘,削泥似地断了木bang。李乐抬足踢退另一人,刀锋回ch0u,银芒直指姓孙的。 那柄扇弹至空中,被一跃而起的少年接住,展开扇面是幅蛟龙戏水图。他摆在x前轻摇着,身子飘飘然落地。李乐认出了是在擂台旁跟狄墨心搭过话的少年,她银芒调转指向对方x口,出势终是收敛了些。那少年转动手腕,扇骨撞在刀背上,收拢的同时又是一gu浑厚内力将她打歪。 正是剑拔弩张时,一道尖锐的怪声大喊:「打起来!打起来!」 随着扑腾拍翅声,雪白的小身影降落在少年头顶,柔软腹部窝在发丝上,将他的发冠当作鸟巢。牠小小的墨黑眼睛打量着四周,黑se的喙一张一合,对着孙参谋怪叫:「gui孙子!gui孙子!」 点水会一汉子按耐不住,「你这臭鸟,胡说八道的骂谁呢?」 「好只聪明伶俐的小鹦鹉。」桂玉抚掌笑着。点水会众人躁怒不已,挥舞着胳膊拳头的,马上又要冲上来教训这只鹦鹉。 「畜生冥顽,还请郎君莫要往心里去。小生在此替牠向您赔个不是了。」 「失礼了,小生姓张,字慎尔。算得上是清泉山庄门人。」少年一报上姓名,点水会众人脸se皆是一惊。他视若无睹,举起手里的鹦鹉,「这是雪花娘。虽然调皮,但若是以礼相待,牠自会乖顺。」 他将雪花娘收进宽袖中。先转向千机楼师徒,拱手一拜,「晚辈拜见围地千机狄楼主,未及早相迎,还请莫责。」 孙惜寒回过神来,一双鼠目在他身上打转,「白鹦鹉,戏水扇。久仰武学满腹大名,今日一见,果真俊朗非凡。」 周堂主想必是他刚才提到的伫河石周大武了。孙惜寒缓缓道,「堂主身负要事,先行上山。某些宵小之辈误以为有机可趁,惊扰了山庄,还请莫怪。」 张慎尔抿着唇,露出有些促狭的笑看着桂玉,「二位勿着急,此事始末小生已明了,这便替清泉山庄将事情解决了。刀剑会友,互相交流是首要,头筹与名望,不过是身外之物,诸位远来是客,莫要伤了和气。」 「小生方才便在门外听着。孙郎君所言不无道理,既然会友需b较武艺,抢夺请帖,亦可算在其中。」张慎尔道,「若是穆小娘子有意抢夺掏江派请帖,小生本不该拦。可此处已是山庄脚下,离郡城不过二十里,若在此闹事,着实不妥。 「不错,此法甚好。」孙惜寒立刻附和。桂玉望着他,看来张慎尔的武功确实不俗,才让他这麽着急抱大腿。 她看向李乐,对方稍微垂眸,她便读出了认同,向张慎尔道,「点到为止。」 为了不砸损客栈财物,一行人互相堤防着来到山庄搭设的擂台边,张慎尔放飞雪花娘。他轻功姿态俊秀,飞身跃上台。李乐托付山庄门生看顾桂玉後,一手撑着台面翻上去。 桂玉曾放过李元贵养的鹰,对付一只小小鹦鹉不成问题。牠采在桂玉递过来的手指上,看起来就像在为主人的对手助威呐喊似的。张慎尔一点也不在意,以摺扇b了b地板,看着李乐的眼神闪烁着纯粹的兴味。 李乐将手指扣着环首ch0u刀,由於握柄被埋入鞘中,刀身全出时才能见到全貌。银锋在她手中显得笔直刚y,李乐反手握刀,抱了一拳後便算是打过招呼。 几乎是在松拳的刹那,银光如电,割裂破空,直朝张慎尔身躯砍来。李乐这击直快好猜,他步履轻盈,摇着扇子向後飞退躲过。 他以扇掩面,再次仔细审视眼前的小娘子。 一般武人都会选择适合自己的功夫修练,身高t壮者练重兵,而nv子通常会选择剑、软鞭等轻巧灵活的武器,内功则是悠久绵长。就算y练强势的心法,x子若是不合适也难有所成。 他不接招,也是惧了李乐的内力配合刀法威力强悍,会伤及自身。 她转刀往张慎尔的手腕削下——破字刀气聚一点,在锋刃弧线受力的瞬间便会凝聚贯通,就算是坚石也得被砍出一个洞,骨r0u更不必说。 她以y碰y,利用刀法的寸劲弹开攻势,左手臂阵阵发麻,表情却一点也看不出破绽。 李乐平时和将士对练用的都是无锋铁刀,没有伤残的顾虑。如今握的可是锋利无b的开刃刀,她一面想着要替桂玉赢下b试,一面又顾虑着不想害人受伤,心有所碍而只使了八成劲,连带着刀路也沉滞许多。 她心中困惑,刀势随之一缓。果然张慎尔势态亦放软,双眼微张好似想起什麽来,步履连退拉开距离,有些刻意地发出「啊」的一声,接着往後倒下,「哎呀,认输!我输啦!」 「输得好!打得好!」雪花娘立刻飞上前,用翅膀连拍张慎尔的脸嘲讽,「输啦!输啦!」 她收刀回鞘,对张慎尔抱拳,「承让。」 李乐不善客套,又觉得彼此都没使甚麽真本事,说不上有什麽收获。好在张慎尔的善意她还是有感觉到的,拱手再行一礼便下擂台去找桂玉。 「不必。」李乐扯开手臂,马上缩到桂玉身边。 李乐也朝周遭望了一圈,「点水会呢?」 张慎尔跟着李乐下擂台,听到桂玉这麽说便接着表示,「无妨,小生去知会守门弟子,明晚开武宴前诸位上山必不会有人拦阻。」 「笑si人也!」雪花娘叫道。张慎尔一点脾气也没有,只无奈地将鹦鹉塞回宽袖中,「前辈过誉了,此事本是山庄弟子做得不对,小生必会处理妥当。」 「绝学没有,不过是身t好而已。」桂玉道,「某身无内息,与张小郎君一试,恐怕要负伤下场。某珍惜生命,还是罢了吧。」 「竟有这等t质?」他惊奇挑眉。就算是不曾习武的人,经脉也该有通道连向丹田内海,桂玉的身子却毫无轨迹可循。他惋惜叹道,「可惜了。说来惭愧,小生自诩见识过几两武功,便默认了这武学满腹的虚名。不料今日遇见二位——小郎君的t质前所未见,小娘子的刀法亦认不清门派,才知自己见识短浅。可否向小生透漏,小娘子师承何处?」 桂玉说得没错,李元贵接管玄武军後并不藏私,常将属於外家功夫的四字刀传与部下,因此士卒们或多或少都会一些刀路,只有内家心诀遵守祖训,唯传给李家後人。 难怪他会被称为武学满腹,李乐心道,恐怕他是看见陌生的武功就要凑过去讨教,久而久之自然领略过无数武学。她们上山参与刀剑会友要好几日时间,只怕四字刀也要成他满腹武学中的一部分了。幸好李元贵本就会将四字刀传给将领,省去她们隐藏武功的麻烦。 他不是被抢得一清二白了麽?李乐正纳闷着,便看到他将发簪拔下来,那木簪一转,从芯里ch0u出细条白银,掐了一小段付给酒家,再若无其事地将簪子cha回去。 桂玉和狄墨心互相敬酒,李乐和千机楼徒弟方虎锛只饮茶水。狄墨心有些踌躇道,「小郎君,有一事我已疑惑许久,不知……是否能借你腰间挂的物件一看?」 「真的是匣弩。」狄墨心赞叹,将匣弩拿进掌中把玩,没多久便自行0出门路。拨开暗扣後旋转,光滑的长木匣内藏弩机,展开後弩弦顺势崩紧,在弩臂扣到正确位置上後立时可以发s。旋转时又借了机关的巧力,手劲沉而不重,轻松便能使上手。 「小事、小事,来,此乃连弩,上弦一次可s连四发。」狄墨心也不藏私,坐到桂玉身侧将连弩的形制细细讲解,两个人交流起来彷佛进到另个 两人学尽彼此的机关後心满意足,狄墨心才恍然道,「匣弩轻便好使,先圣神武年间曾於军中流传,直至当今圣上继位後逐渐没落。正乾年间,放眼大齐会保养、制作匣弩之人,约只剩先师,不过我资质愚钝,未能在先师生前学起来。至今正安十年,能用的匣弩已是珍稀,小郎君竟有匣弩造方……莫非小郎君的穆姓,乃是先师之穆?」 「原来如此,那麽小郎君的造方,可是从先师所着《岐误志》来?」 狄墨心砸了砸嘴,「这……实在惭愧,我千机楼里确实有《岐误志》全篇,但先师去前将其收藏至珍宝柜的暗格内。我技不如人,又舍不得破坏先师机关,因此从未拿出来研究过。」 「小郎君这番话说得极是!《岐误志》里不只有机关造法,更有先师游历天下所见真稀奇物。岐误之名,便取自奇特之物的谐音。前人鬼神奇匠已去,许多奇物至今失传,那都是无价珍宝,但只要《岐误志》能传下去,匠材投胎转世再现奇宝,亦不无可能。」 「先师将其收藏前,《岐误志》便摊在饭桌旁,抄本更是随处乱扔。我闲来无事便随手拿起一读,约也是读过成。」 「我听传闻道,《岐误志》内记载着前朝奇物千面万容不知是否为真?」 「先师年少时有缘见过千面万容,确实巧妙无b,名符其实,称其贼人得之必乱矣。歧误志中记载着一部分易容方子,不过时隔久远,我已记不得内容。」 「不只千面万容,珍宝柜、玲珑锁、逍遥阵,天下奇物尽载於其中,可谓天下第一奇书。」狄墨心翘着嘴,高抬下巴,「虽然一时被锁起来,但并非无法再打开,珍宝柜的解锁之法,也是我师徒俩此行另一个目的。 「原来怀痛也是穆前辈的作品。」桂玉道,「但……狄楼主与方小郎君身无武功,会友头筹只怕难得吧?」 桂玉分神去看李乐,这才发现她没在吃菜了,本来要说的话咽回喉头,温声问道,「不好吃麽?多少吃点。」 分明没说出口却被读了心思。桂玉心里一甜,眯着眼笑起来,「这麽听话?」 「狄楼主,晚辈对歧误志甚有兴趣,也想将奇书重现於天下。不如千机楼的会友名额,就由我兄妹一试如何?」 桂玉闻言一笑,举起酒盏道,「一言为定。」 江湖中人好武轻工,jg於此道的匠人稀少难逢,两人聊起机关术简直永无止尽,方虎锛作为徒弟多少能听懂一些,李乐听起来却觉得他们在讲另个语言,整晚只安静地坐在旁边吃菜,吃完一碟再叫一碟。 山脚下飞鸟走兽较多,四周充斥着啼鸣虫叫,偶尔一阵微寒夜风袭来,驱散白日炎热。 桂玉眼神向李乐投去,夜se里对方低垂的脸孔被黑暗垄罩。 「我说过了,乐乐。」桂玉的声音如这夏夜般温和,「我不甘心。」 「谁都好,反正当谁都b这有名无分的公主自由。」桂玉道,「一生漂泊,也b一生受困强,好歹能游历这五湖四海、八荒九垓……届时你随我一起,好不好?」 夜风停了,桂玉却觉得愈来愈凉。沉默从心底结冻,慢慢冷透整个x膛。 「殿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您的身分,是一张面具能舍弃的麽?」 正当她以为李乐会像往常般顺从时,对方却道,「君为尊,仆为卑,以礼区之,随意称呼会乱了分寸。」 「忠足矣,亲无用。」 「仆忠於殿下,为您提供助力是应当——」 「李乐,你我相伴十年,你就只有一个忠字好说麽?」 她们都太了解彼此。因为了解,所以无须言语,所以在放心的表面下更加患得患失。 「殿下。」都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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