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啸龙前面坐着的人四处嗅了一嗅,然后回头看了他一眼,找到了香气扑鼻的源头。谭啸龙意识到,他在这里显得很突兀,他今天一时兴奋,弄得像个开屏的孔雀一样。衬衫是有点太花了。没关系,他们要是问起他,他随时准备坦白:他确实不是参会人员,他是陪他身边这个女人来的。他的身份则很简单——她已经两次对别人称他为男朋友。这个有些不太与他年龄相衬的称呼,让谭啸龙感觉自己很年轻,也很成功。 谭啸龙想起,那个段楠满头的头发乌黑,显然是染过的。她应该并不欣赏这种掩饰,因为她好几次都说,喜欢他那有些花白的头发。谭啸龙从此拒绝自己的发型师用引以为豪的剪刀功夫来修剪和隐藏他的白发。楼越喜欢把手插进他额前的头发,一遍遍捋着,翻开里面更多的白发。她问他多大时开始长白头发的,好像这很重要似的。谭啸龙含糊其辞地说记不清了,反正挺早的。 但她说喜欢的,她笑着解释,这显得她更年轻。有时候,谭啸龙看着镜子里他自己的脸和她的脸挨在一起,有种恍惚的感觉,她看上去比他年轻很多,但她其实比他成熟——这好像有些奇怪,她恰恰很多东西都不懂。谭啸龙已经不再对她高谈阔论自己的生意。 一个参会者上了台,开始自我介绍,说她来自台湾,是一名资深的“性治疗师”,从事性心理障碍的治疗已有十年。谭啸龙微微张开了嘴,向楼越投来惊讶的眼神。楼越摆手,直接否定他望文生义的理解。 轮到楼越了。她上了台,在一阵欢迎的掌声中开始了讲演。谭啸龙满眼笑意,看着她说话的样子,但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意识到,她说的话里面夹杂着很多英文词语。大屏幕上播放的她做的 ppt,里面的图表信息和引用材料很多也是英文的。谭啸龙失去了听下去的信心。这种语言就是用来彻底隔绝他这种外人的。 楼越的发言结束时,谭啸龙大声鼓着掌。楼越回到座位,他马上对她说:“讲得不错!” 茶歇时间。谭啸龙拿着盘子,跟在楼越后面。“这个。”她指着一盘小蛋糕。谭啸龙夹了一个放到盘中,各种问题开始冒了出来。 “嗯。拿点水果。” “八千,几年前的价格。现在不知道。而且一般人也约不上。” “我?”她自嘲地笑了一下:“一千五。” “凭他是名师大家,我是正常市场价——一千五在新海不算低的了,”楼越转过来看着谭啸龙:“我给我学校的学生打七折,首诊还免费呢。你问这些干嘛?” 这么一算的话,就算她从早到晚做咨询,把嘴皮说破了,一天下来挣得也不过是他牌桌上一局输赢的钱。“还是不明白,为啥挣得这么少。你也读了多少年的书啊!怎么跟他差别那么大?” 难道差就差在少喝了洋墨水? “我才不信那个姓段的值那个价。”谭啸龙自言自语,忽然问道:“那你在学校里一年能挣多少?”